杨晟此时下意识便挡在了秦霄竹身前,上前一步,问道:“燕鹤归被人杀了?你凭甚说是我师弟做的?其中可有误会?”

杨晟不知燕鹤归去了哪里,但是依他了解秦霄竹的性子,昨晚吃了那么大的亏,总不会闷声不响就算了。

杨晟将火折子吹灭,站起身来,拉着秦霄竹往外走。

秦霄竹一脚踩在杨晟榻上,尚未收剑,问道:“怎不出飞刀?”

陆巧怡在旁边抱着脸看他,说:“你吃吧,喜欢的话我叫娘再给你煮了,我偷偷给你送来。”

杨晟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在湖边将所有衣物除尽,缓慢朝沁凉的湖水中走去。

一路从鬼问峡走来,杨晟还是第一次见到展戎露出这般表情,他突然就感觉到了胸口的疼痛,他张嘴想要说话,想要告诉展戎,让他留在天命谷好好拜师学艺,可是他嘴唇一张开,鲜血便自喉口呛流而出。连日来的疲惫终于袭来,手脚因为他背着展戎攀爬瀑布而磨出的鲜血还未止住,此时终于支持不住,眼前黑失去了意识。

那老者走在前面,并不与他们交谈,天命谷内雾气弥漫,总是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只是走了些时候,便隐隐能听到水流之声,那老者一路带着他们走往一条宽阔河流旁边,然后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去。

老婆婆看着他,又探身看了看等在院门外的展戎,侧过身让他们进屋子里去。

听他如此说来,杨晟反倒觉得那山谷里很有可能有人居住,他与展戎稍作商量之后,两人将马匹寄放在了村子里,徒步朝那山边走去。

展戎沉声道:“替父报仇。”

人群中有见识广些的中年汉子闻言问道:“我听闻此战西蛮不久之后便退了兵,就是那通达王同意了议和?”

这时,却见到陆靖华提了个小篮子从外面走进来,他见到杨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桌边,掀开竹篮盖子,从里面端出两碗粥来,“早饭送得太早,我见到凉了,送回厨房叫人热过了。”

每日里那小厮都会将饭菜和汤药送来,德智大师也来过几次,用内力辅助杨晟疗伤,过了三、四天,杨晟已经能下床走动。

这日里,那小厮将杨晟请去前院,杨晟没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青龙帮帮主燕定天已经赶到了淮北。

果然,原来夏府堂屋内停放夏家十四口棺材的地方,如今孤零零停着一副棺材,棺盖被人揭开,旁边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半跪着,泣不成声。

杨晟本来要跨进去的脚步不由一顿。

那中年男人却已经见到了杨晟,他身形猛然跃起,双手成爪朝杨晟面前抓来。

杨晟内伤未愈,自然行动迟缓,他竭力想退,却很难退得出去,而这堂屋内,除了德智和夏栩,还有几名颇有名望的江湖人,纷纷出手来拦,然而燕定天暴起那一刻太过突然,虽然最后阻住了他,杨晟却没能逃过他往他胸口那一爪。

五根手指将杨晟胸前戳出五个血淋淋的洞来,幸而很快被人拦住,没有伤及内腑。

杨晟疼得一头冷汗,扶住旁边门框才没有滑倒在地。

夏栩上前来扶住他,“杨少侠!”

杨晟一摆手,“我没事。”话虽如此,可他仍然身体微微有些颤。

燕定天被人拦下,抬手指了杨晟,道:“是你们杀了我儿子!”

燕鹤归是他独子,自幼骄纵疼爱,哪里知道会在这里遭了人毒手,叫燕定天怎么不恨?

杨晟摇头,有冷汗自他额头滴下来,“燕帮主,我杨晟敢对天誓,令公子并非是我和我师弟所害,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燕定天双目通红,大声叱问道:“什么隐情!我门下弟子亲眼所见,那晚便是你靖云派的人进了我鹤儿的房间,第二天一早我鹤儿便已丧命于靖云派剑法之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杨晟道:“或许是有人伪装,又或许是贵帮弟子看错了,而且燕少帮主身上万物同生的刀创,实在是欲盖弥彰,若我师弟用如此明显的靖云派招式来害人,又何必还要出口否认?”

燕定天气息粗重,死死盯住杨晟。

杨晟知道他不会凭借自己三言两语就轻易相信自己,于是继续说道:“燕帮主,你不相信在下是正常,但是这件事破绽百出,如果背后真有人捣鬼,杨晟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白白便宜了那背后的真凶,而燕少帮主的仇,又如何能够得报?”

燕定天恨声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

杨晟摇头,“燕帮主实在无须相信在下,只是需要给我和师弟一些时间,找到那个杀害燕少帮主和嫁祸我靖云派的真凶。”

燕定天死死盯了杨晟许久,才缓缓挪开目光,走至棺木旁边,神色悲怆,半跪下来,呼唤道:“鹤儿,爹一定会帮你报仇。”

杨晟知道燕定天算是听进去了他那一番话,微微松一口气,更觉得胸口疼痛难忍,身体险些往后倒去。

好在夏栩一直扶着他,此时更是说道:“杨少侠伤的不轻,我先送他回后院休息。”

燕定天头也不抬,没有说话,德智于是说道:“这样也好,杨施主先去歇息吧。”

夏栩扶着杨晟,朝他所住的小偏院走去,待杨晟在床上睡下,夏栩便嘱咐那小厮快些去找大夫来。不过夏栩并未急着离开,而是亲自去打了一盆清水来,然后扶杨晟坐起,伸手解开他的上衣,用沾湿的布巾将他胸口血迹擦去。

杨晟开口道了谢。

夏栩将血水倒去,然后又回到房间,坐在杨晟床边,问道:“杨少侠,这么问或许有些突兀,不过在下还是想打听一下,贵派可有人知道云墨规此人下落?”

杨晟微怔,不过神色之间并不异常,而是说道:“云墨规早已离开靖云派多年,莫说有人知道他下落,就算提起这个名字,在靖云派也是禁忌。这次如果不是听夏公子提起,我几乎都快忘记此人了。”

夏栩眉头微蹙。

杨晟问道:“夏公子为什么会这么问?”

夏栩道:“我也只是猜测,我总是觉得云墨规送刀,与那雌雄大盗劫刀有所关联,我叔父一家,不过是白白牺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