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丁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然凌驾于众人之上,继续冷艳地笑:“所以,大家都知道了吧……真相——只有一个!”

隔了一会儿,里头有人出来,边走边说:“夫人倒是站在您这边儿的,对那狐媚子没半分好脸色。”

胭脂正垂眉低眼,听了这句话有些意外,才慢慢地抬头看向知聆,四目相对,胭脂心中一颤:忽觉得,面前的方姨娘身上似乎有某种东西变了。

“啊,”赵宁哲撩开她垂在肩头的一缕丝,“刚才做了菜,身上沾了油烟气,心想反正你还没回来,就先弄干净了。”

出租车停在了一处路口,司机正要转弯,知聆说道:“就停在这儿吧。”

知聆神色淡然:“没事儿,我就问问。”

赵宁哲忍不住“啊”了一声,惊急交加:“这是怎么了?”

知聆听了,略觉意外,本来以为是段重言不来了,没想到竟然不是,便“哦”了声,暂时搁下书,接过药盏来喝了口。

知聆踉踉跄跄地跑出商场,站在大太阳底下,就像是整个人也被摊开,所有的伤都呈现在太阳底下,被炙热的阳光烤着。

“你不在公司啊。”段深竹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本来天生有些清冷,此刻却带一抹笑意。

二奶奶正是段二爷嘉安的夫人,听了胭脂的话,又看知聆一眼,脸上就露出几分不屑地笑来。

天知道当知聆睁开眼睛之后目光斜斜往前所看到的是那盏华贵欧式吊灯的那瞬,她有多么感激上苍。

人的心理真是很奇怪。

大概是有的吧。

知聆见他似不开心,便试着伸手在他腰间抱了抱,低声说道:“对了,我还没有多谢皇上。”

“我现在……”知聆本能地想推脱。却听那边段深竹说:“方小姐,好聚好散,上回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对我来说也是很罕见的,有些事情我想要当面跟你谈一谈,请放心,我不会对你不利……”

他的声音倒是很诚恳,知聆皱着眉想了会儿,终于答应:“那好吧,我在五大道的听绿楼见你,可以吗?”

段深竹自然没听过这个地方:“哪里?”

知聆又重复了一遍,忍不住又说:“这个地方挺难找,段总日理万机,还是不用麻烦……”

“我一定会去的。”段深竹斩钉截铁地说。

段深竹放下电话,秘书倪丽敲门进来:“段总,刚才聂小姐过来,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

段深竹点点头,脸上泛起淡淡的冷意,倪丽看他一眼:“段总,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出去了。”

“等等,”段深竹想起一事,急忙出声,“你知道五大道的听绿楼吗?”

倪丽怔了怔:“五大道我是知道的,听绿楼……那是什么地方?段总……不如我出去给你查一下。”

“也好,”段深竹点头。

倪丽见他似没别的事,就要转身离开,段深竹目光一转,瞧见她隆起的腹部,心头不由一梗:“倪秘书……”

倪丽急忙站住:“段总还有什么吩咐?”

段深竹的目光从她的肚子上移开:“呃……我是说,你差不多也好休产假了吧?不要硬撑……”

倪丽怔住,而后大为感动。自她担任秘书以来,段深竹跟她从未说过半句私话,如今这却是怎么了。

倪丽欠身,微笑着回答:“知道了,谢谢段总,我现在还没事的……就等段总找到新秘书后再休假也不迟。”

倪丽出门后,段深竹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倪丽那个笑他自也看见了:但他并非是在关怀他人,而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先前给知聆打电话的时候,被她拒绝,说实话他心中是有些恼火的,对其他人而言,只要他一句话,谁还不是飞着来见他?这人倒好。

然而就在看到倪丽的时候,不由地就想到了知聆。

想到她在企划楼层一巴掌打向聂文鸳,又想到她打向自己那一刻……那些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不觉什么,现在,一句句都变作巴掌,变作刀子,嗖嗖飞向他。

伸手揉揉额角,闭上眼睛倒在椅子上,段深竹竭力回想车祸时候的情形,但是想来想去,脑中却只是有些零星片段飞闪。

他只记得突变在一刹生,连人带车身不由己地冲向护栏,然后眼前黑就昏过去,隐隐约约之间,感觉有人拉着自己的双臂,用力往外拖,似乎还有人声传来,他隐约知道这人是来救自己的,心里想看看是谁,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在他醒来后,救护人员说假如再出来的晚一点,他就会随着那辆车一起掉下悬崖,神仙难救。

——他一直以为奋不顾身救他性命的人是聂文鸳,在他眼中聂某人就像是“女神”一样的存在,现在,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如何去相信,曾深信的一切是丑陋谎言而已。

段深竹将车停好,一抬头,就看到了前头不远的听绿楼。

向外伸展的阳台,外面爬满了爬墙虎,一叶一叶仿佛心形,栏杆外的庭院中有一棵大树,如一把绿伞似的张开,将阳光挡在外面,那绿荫底下,阳伞之下,坐着一个人。

段深竹一眼就看到了她,虽是半身。知聆着一身中式立领黑色连衣裙,胸前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梅花花纹,她的头挽起来做一个髻,用一根钗子别在脑后,露出修长如天鹅的颈,整个人优雅简洁,却又不失动人。

在段深竹的印象里,似乎只有父母辈的一些人才这样穿,年轻的女孩子穿这种,不是显得太老土就是会被人误认为奇怪的职业,但是他瞧着方知聆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一个从仕女画上走下的人物。

好像是不经意间,知聆转回头来,两人的目光遥遥相对,段深竹看到知聆向自己微微颔,她并没有笑,却也并不让人觉得冷漠,这一种感觉,大概就叫做若即若离,点到为止。

段深竹上楼,从里屋经过,到了阳台,面对面才又现,知聆通身没戴什么饰,只有中指上有一枚粉色钻戒,是c家的最新款,刚上市不久的,似是六克拉,价格自也不菲。

“段总。”她并未起身,只是淡淡一声。

段深竹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方小姐……”忽然一笑,露出脸颊边的两个酒窝,“你看,我还是找来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来有些怪,知聆抬眸看向传说中的段总,大概是因为出自她先入为主的偏见,在她眼里,段某人的美貌度被削减……可恨度却极高。

知聆笑笑:“段总这么大费周章,是想说什么?”

段深竹自己知道,心里是紧张的,可是面上却不敢流露:“我……是想要问一问,去年那场车祸,救了我的人……究竟是……”

“段总不是说了吗,救了你的人是聂小姐,而我……”她一笑,转头冷冷地看向阳台外的绿荫随风,如潮般涌动,她的眼底也同样波澜微涌。

段深竹垂眸:“请你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