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太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悲催?我连皇帝爹都没见过,那个至尊之位都没捂热,眨眼就给我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想想当年,我觉得皇位就那么好吗?其实除了华丽的宫殿、绫罗绸缎和生杀之权,那个位置也没想象那么好。像我们现在,不用操心国家大事,不用担心国家什么时候就被我们整垮了,想想我们还是很幸运。”

商知浅的动作迅捷如猎豹,手上的御邪剑高高扬起,然而那锋利的剑锋在往胥御身上劈下去时,又怕伤着她家儿子,硬生生地抽了回去。

商知浅淡淡地截住胥御自言自语,道:“昔日太子御为临天皇朝百姓苦楚琉璃而惨笑落泪,唏嘘为君难为臣不易,誓言君临天下之初先天下之忧而忧。更是与数千士子评点天下,曾言临天皇朝历代传下许多政论,于御国之术并不重视,所以殿试考试融合了各名家的典籍,为人当以宽厚仁爱,为政当以严谨雷厉,为君当以果敢决断,这才是临天统治根本……”

“你们别以为这个故事很简单。我在这里头呆了好久,想了无数次这个故事,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就是没算到参商会消失不见。你们能通过九转塔的机关,说明你们很聪明。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人了。这里很冷,很黑,我很孤独,连个说话讲故事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我怕自己会忘记,就不停的讲故事,无休无止地说,一直重复那些故事。可是每次我等到有人通过九转塔,他们就是不懂我的故事。你们有没有听懂?”

那一刻,祝安殿周围的人都寒颤一下,那种漫不经心、慵懒之色以及口中略带轻蔑的‘月色’两字,却是迎面扑来的死亡气息和阴森的凌厉之气。

商知浅定定地看着楚赢,她手里的御邪剑仿佛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在黑暗封尘许久的墓穴展露风采,银光闪亮,透着嗜血的森冷,回想过去种种,她轻浅一笑:“楚国主对秦帝的评价颇高,可是西楚都城内为儒雅军帅建立军神府,为其雕像、建神位,受西楚将士供奉。可见,世人永远只记得美好的事物,那些残酷惨烈的事只会成为史籍上冰冷的字词。”

现在是多少年间,哪位皇帝当权,我一概不知。

“谦王此言差矣,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品德是女人的正身立本,出入端庄稳重持礼,不轻浮随便,治家中馈之道是女子的贤德。这跟谦王被休有什么关系?”左相步清云出言打断君沐谦的谬论,活该被一个女人休掉,不仅丢皇家的颜面,连连累全天下男人的脸。

“你干嘛?”楚赢伸手阻止商君破坏金箔画的恶劣行径,没好气道,“还有,你是哪门子的太子!”

“那是!我娘亲说有钱有权又是短命鬼,不嫁会遭雷劈的。国主爹什么时候去掳我娘亲?”商君问的很真诚。

“你没有资格。”商知浅语气难得的严厉和凌冽。若说对方没有一点私心,她绝对不相信。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能者居之,谦王既能在皇帝打压下存活,绝非表面这般温雅。他的身份在大秦很彪悍,连皇帝都要在辈分上礼让三分,倘若有心问鼎帝位,多年的韬光养晦,终不过是为了原本属于他的帝位。

一轮敬酒之后,众人同时举杯恭贺谦王,谦王以身体为由,以茶代酒浅酌了几口。商知浅却极为利落地自斟自饮,三杯酒下肚不带一丝矫揉造作,这番随性优雅的举动,让七皇子目瞪口呆,只因在前一天他见识到同样潇洒不羁的女人喝酒之姿,左相步青云之女,也就是德靖帝赐婚旨意上的皇子妃,拜堂成亲之日,新嫁娘穿着大红嫁衣不顾男女大防陪宾客喝酒,古往今来,他恐怕是最出糗的新郎!

“多谢亦晷,本王的女人自然是最美的。”君沐谦轻眨眼,谈笑间竟是无限宠溺,连同整个人俊逸如皎月繁星,说不出的温润高雅。

男媳妇?楚赢脸色瞬间黑了,想到小家伙口中的娘亲,嘴角抽了抽,哪有女人这般教育儿子的?一个四岁的孩子,竟然像小媳妇儿似的害羞,还动不动就哭,着实娇气的很。寻思着小家伙的意思,假意顺从道,“那你想怎样?”

“国主,这孩子……这孩子……”赵将军原本也是半信半疑,这世上哪有这么荒谬之事。若是古籍上所说是真的,这孩子的身份就令人深思了。大秦若能一统天下,恐怕是痴人说梦。这孩子的出现,就预示着大秦气数已尽。难怪谦王会将九霄送给一个奶娃娃,此娃可不是一般人啊!

大堂内顿时跪了一大片人,早先因为竹园走水,君沐谦就遣送了一批奴仆,如今谦王府除了暗中几个人,全部是君沐谦的人。众人见到谦王,月白色衣袍华贵彰显气势,瘦不露骨,尺寸均匀,宽厚的肩,精窄的腰,垂性十足的长腿,每一寸的线条都恰到好处,白皙的肌肤泛着病态的色泽,却不似平日感受到的温润,高颀的身躯带着他特有的药香气,清淡虚渺的使得空气变得稀薄而灼热。明明是清纯干净的人,此刻仿佛赋予了生机,优美到极致的锋芒尽显。

血盟卫一听主子命令,拿着手中倒斗的工具就开始测方位挖掘,才一动铲,一个突兀的声音便传来,“快住手!你这一铲下去,从今以后必倒大霉,祸及子孙后代,八代以内受诅咒。劝壮士还是停手罢。你这一铲下去,可是得罪了几千万的军魂,带着戾气和煞血的军魂,可能让你几辈子都翻不起身。”

重新翻起手中的古陵,末端依旧只记载五百年前赫连劲的尸身所葬之处,却没有更多关于五百年前太祖皇陵的建造。

彼时,她望着君沐谦,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所谓造物之美钟于一人之身,他的容貌气质毋庸置疑自是极好,但美胜在那温润柔和如诗似墨的气韵,如流水清澈温柔的气质,无一不让人不知不觉沉溺。

月光倾洒在君沐谦的面容上,反射出淡淡的柔光,眉宇间,有一抹化不开的笑意,温润的气质竟是无以言说的魅惑,仿佛洞察母子俩的小心思,轻笑道,“大秦自开国以来,已有五百有余,每一代皇帝从太祖开始传承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出于皇帝的口传,转眼到了康泰帝,知情秘密的就不止当今圣上。我亦知道这个秘密。我从出生起,就得到父皇疼爱,母妃守护,本也会和其他皇子一样,日后做个闲散王爷,只是偏生父皇属意我为未来君主,眼看着同辈最小的都大我十五岁,连侄儿都比我大一两岁,我身为父皇幼子,一无母族护着,二无实权,将来怕坐不稳帝位,会被夺了皇位,无奈在父皇坚持下要立我为太子,并让年仅十岁的容止呈为太子太傅。”

君沐谦笑了笑,“你若不是慕容家族的人,现在早死了,哪还能逍遥快活这么久。”

“暂且再信国师一次,退下吧!”洛倾珏闭了闭眼,硬朗的身骨在厚重的黑袍下显得略微孤冷,深黯的瞳眸再次张开,却隐忍着怒气。

“就凭北洛那个笨蛋国师?伏羲部族早在五百年前就被灭族了,一个冒牌货也敢用蛊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只有你那草包大哥会相信这样一个人能助他一统天下。”面具人眼眸里划过不屑,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不过,你这张脸着实碍眼,不如将她做成皮鼓,或者做成灯笼,挂在北洛宫门前,夜夜为你的子民照明。可是,我又嫌弃你心肠歹毒,不若将心挖出来,换一颗良善的心?”

白衣,月华,面具,他是魔煞宫魔尊,月夜索命的阎王!

君沐谦清新明亮的双眸极快的闪过一抹冷芒,皇上一直对他不放心,很多事都存了其他利用心思,他心里很清楚这次赐婚,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一个心思极其深沉又谨慎之人,不会轻易给他指两个女人。

翻翻白眼,小脸满是不爽,商少主性的挪了挪小身板,一边偷偷摸摸的吃着零嘴,一边拿起书来看,娘亲自己都说了,学这些根本没用,还是拓展思维能力最为实际。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会四书五经,名家经典又不会怎样,以后又不是跟人比读书读的多,而是像娘亲说的,要先学会做人,学会为人处世。死读书,是没出息的!

商知浅抚摸着儿子的眉眼,看着他清澈灵动的双眸,心中歉意越深。如若不是知晓腹中还有他,她在遭遇刺杀,万念俱灰之下绝对不会活下来。因为他,她才能在世间有生存的动力,也因为他,她身上的毒全部被他继承,病时六亲不认,见人就杀。五年了,她每日都不敢离开儿子半步,而今日,要不是儿子体质特殊,她也觉察不到危机。

毒手圣医有两位关门弟子,一个爱毒,嗜酒如命;一个擅医,没钱不治。说的便是逸风公子风随心和毒尊谷醉川。风随心号称‘要钱医’,谷醉川外号‘毒不死’。两人师出同门,却是宿敌。

“以后别在自作主张,秦京最近来了不少人,逸风公子和孤云公子都在秦京,再加上容狐狸,你的动作太显眼了。只希望他们查不到中毒的迹象,否则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洛倾颜脸上一闪而逝的忧愁,完全不复先前优雅大方的公主。

“不客气。”商知浅淡淡道,丝毫不受影响的无视洛倾颜,她历经两世,自是不会与洛倾颜计较,真正该敲打的是大秦皇帝,皇帝就该有皇帝的职责,而不是去抢媒人的饭碗混乱指婚。

只是朝堂之上皇子们争抢北洛公主闹得太大,德靖帝又婉言拒绝北洛公主与皇子的联姻,洛倾颜自是不能随便打,这才想起谦王。

商知浅眼见着君沐谦直挺挺倒在地上,片刻没有动静,身形一半映着月光,一半隐在竹林阴影里,整个人毫无生机瞪在那,柔弱的让人心中一阵微颤。

嗖嗖声不绝于耳,整个小苑,瞬间一片沟壑狼藉。

商少主极其轻淡的‘哦’了一声,声气道,“没关系,明天我就告诉所有人飘渺公子慕容飘二十几岁还是‘处’!世人一定会对飘渺公子改观的,毕竟洁身自好的飘渺公子比流氓之气外漏要受欢迎。”

只可惜巨阙是成精的神器,也精不过腹黑的母子。

“是,皇上,微臣告退。”

第二个阵亡的是君亦昴。

商君微微皱起小眉,冰凉的液体忽然划下眼眶,带着咸苦落在他嘴边,抬手拭拭眼睛,眼眶里的泪激涌而出,似有无休止的趋势。

慕容霄一诺,不出三个月便实现。那之后,秦京布满机关,尤其是皇贵妃寝宫,无人能随便。

就在这时,诡异的风声夹杂着簌簌地细碎脚步声,商知浅一把抱住儿子,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分析着来人的身份,声音极为轻微,似乎来人也不想被人觉,以她的耳力自然听出来人不但行动间带着军队独有的肃穆有序的气息,而且人数还不少,实力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