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崔总编连续被冷遇了两天,轻闲惯了,突然遭遇热捧,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李佑又行礼道:“具体状况,想必石祭酒奏折中都已写明,诸公若无反对,在下便照此而行。”

钱国舅盯着李佑片刻,长叹一声,摇头要离开。

煤铺可以与惜薪司互相勾结。趁着高价变卖,瓜分暴利。但我们连入市资格都没有,怎么去卖?再说煤市里的大人物不会愿意看着咱们毫不费力、平白无故跟风大财罢?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不错,他心中有规则,有人情,但没有规矩,所以常常能出奇制胜。

这也是李佑敢于在公堂上严刑峻法树立形象的原因,作为主角,运气不会差到几十大板打出个进士他爹或者尚书儿之类的情况。真正有势力的,根本不需要通过打官司来解决问题,所以叫封建社会的特权阶级。

李佑目光一转看见了刘娘子,想起自己当初这个巡检还是从岳父手里借过来的。老泰山在巡检司经营十几年,又比自己有手腕,况且他退养不过才几个月,现在总该还有些能够托付大事的亲信留在巡检司里罢。

李佑无语了,这老鸨子也忒实诚了,还真去啊,楼心月一夜可是十两银子,花在崔经身上太不值得。连忙叫住王老鸨道:“那边客人是谁?”

李佑更加小心翼翼的说:“下官实在无心之举,见今夜云重月暗,不知为何就想出这两句。请县尊不要在意。”

郑叔又道:“主母说,两家也没有生死大仇,人家服软到这个地步,恩怨就此作罢,好好把关员外送回家。”

那刘巡检正在和夫人在堂上说闲话,见李佑连夜来拜访,走的满头大汗,气息微喘,便吩咐左右道:“上茶,再去端几碗粥来,还有点心。”又对李佑说:“贤婿看来有些疲累,自家人不用多礼了,且休息休息吃些东西。”

赵良礼品味了一番,他生平富贵安逸,不喜欢这种愤青诗词。平日里只认为,再好的盛世朝代也有怀才不遇的,也有穷困贫苦的,有这个命就去享受,没有这个命就不要强求了,何苦非要学那怨妇一般絮叨不休。

状子后密密麻麻的有一百多人署名或画押。陈知县看完心道,竟然上百人联名,此事多半是真的了,不然何至于群情愤激,这严家枉称功名世家,家奴不停惹是生非,委实令人生厌。

父亲教导心硬手黑,知易行难啊!

陈知县拿到口供,刷刷写了判词,但被师爷拦住说了几句话。于是判定:此案涉及fu人名声,不上解府部苏州府、南京刑部公开行刑。湖州客商王某、虚江城东观音庵尼姑田某等人犯合伙人妻并意图拐卖,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判当堂杖毙,裹了席子扔到义冢掩埋。王某身边银钱二百两,都赔给严秀才,城东观音庵抄没入官,以后处理。

这叫李佑纳闷无比,放鹤先生昨晚刚来过劝谕自己,自己也听从了他的意见,怎么今日又来?不过别人可以不见,朱部郎这样可以划到好友里的,那就不能见外。

这惜薪司是内宦十二监四司八局之一,负责整个皇城之内的燃料收购供给。单独在西安门内开衙,并在宫外设有数个外厂,其中位于西城的西厂规模最大。

“你放心,这次事成,本官绝不食言!”李佑信誓旦旦道。

等他重新醒过神,又现自己立在了某间房内,李佑正与一位四十来岁的青袍官员说话。

建极殿大学士彭春时微微皱眉,这天子初亲政,对套路不熟悉。别又是一冲动就准奏,那损失可就大了。常侍郎的行为,都是受了他指使,只是这李佑做事更没下限…

在都察院,左字头才是正经坐衙官,可以上殿朝议的。右字头的只是外派的虚衔加衔。李佑这是情况特殊,没了本职才暂时混在都察院。

李佑冷笑几声,反正他与彭阁老绝无和解可能了,忍气吞声没什么用处,便不客气的反驳道:“彭阁老遇事只会推诿塞责,束手无策么?如此小事,你也当难题?你若畏惧,便不必在此徘徊,大可回阁!”

李佑从抱柱后探出身子:“殿下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太后的动作,远远没有结束,而且终于与李佑扯上了关系。

李大人几年来从中枢到地方,在边边角角地带钻着规则空子向上爬,如今一路资历串联起来,居然完全符合朝廷新设官职的条件。这等好机缘都叫他遇到了,连他自己都开始迷信自己的天命了。

春风十里扬州路

阶上的办盐太监周公公见状大喜,遥遥拱手道:“原来是运使大人到了,再无忧矣!”

罗参政还有个实在想不通之处,李佑的后台个个都比杨抚台硬,即使县官不如现管,但他有什么必要这样无底线的对杨抚台吹捧拍马?

罗参政鼓足了勇气,轻轻拍案道:“李大人此言差矣!乃奸臣之言也!”

“你们一行先在县衙宾舍休养一段日子,等我为你们讨公道!”李佑决定道。

话扯远了,却说流民中间有些消息传得很快。比如最近有件事,那泗州城西俞家村的入绑架了汛期洪湖南岸河务主官李大入!

现在王知州终于认识到,他必定是被盱眙的尚知县坑了!

那帮生员秀才既是地方士子主力军在这年头风气下又酷爱成群结社的议论是非。他们的嘴巴往往就代表地方的乡愿公论,是一个地方主流社会最大的舆论工具,也是制约知县的民间势力之一。上司考察时也有公论这一项,常常要去县学走访。

“朱公子,请坐!”杜府老爷开口道。等李佑坐下,他连寒暄也顾不得,迫不及待的问道:“我看朱公子年纪尚小,不知可曾成亲?”

这年头官府里有名目繁多的陋规,也叫常例银,用二十一世纪说就是灰色收入,比如钱粮损耗、办事的好处费、辛苦费之类的。不要小看这部分收入,绝对是衙门里从正堂官到胥吏收入的大头。

李佑大怒,甩了签子喝道:“谁许你胡乱插嘴!左右掌嘴二十!”

砰!李县尊猛的抓起惊堂木狠狠拍下,大喝道:“升!”

又跑到麦公公身前,躬身道:“太后传李估上殿。”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冬至节,在李佑上辈里没有太深印象。

从这天起,顷刻之间多了经筵读书官、朝参导驾官、大祀侍班官三个侍从衔头的李大人有了新外号,江湖人称李三官。从内阁传遍内廷,又从内廷传到外朝。

他不禁深深陷入了沉思:朝廷大佬们的下一步动向是什么?朝争形势会怎样展?怎样恢复与长公主的关系?如何继续领导与阁老、言官们斗争?一个个难题需要他思索,需要他抉择……,

现在李佑可以断定,文华殿之事包括自己被弹劾,必然是归德千岁的谋划和手段,为天子创造出的机会。

但是对归德千岁,李估还是比较放心的。

但吏部内设四司里只要有一个文选司,便足以傲视百官。也许在吏部眼中,别的衙门都是下属,大部分官员都只是名籍档案上的一个个符号…用来做官场填空游戏的。

李司业继续不知道:“补监之举前人未有,太学不敢自行其事。且等朝廷明示。”

至于推官厅,更无人敢去,谁知道李推官会不会突然病好了回来秋后算账,年初已经配不赦的十一个吏目估计已经到了地头,想必那里不介意再多几个人的。

从这个角度看,科举即便弊端重重,终究也还是一项相对公平的制度。据粗略统计,历代进士中,出自官宦世家的和出自寒门的大约各占一半。如果没有科举,实行九品中正自主招生,寒门士子怕是连这一半的机会都不会有。

“赵府?城南赵家巷的赵府?”李佑不敢相信追问。

“老夫年纪大了偷个懒,左右你也不吃亏么。”王老同志呵呵笑道。

王老头似是为李佑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李知事看老夫如今过的不悠闲么?”

等杰哥儿也答应下来后,刘老巡检神色疲惫,无力的挥了挥手。

陈知县恍然大悟道:“难怪平白送县衙五千银,商人果真无利不起早。那又如何?区区几个织机,如何能与田耕国本比较,你也太杞人忧天矣。”

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李佑心里对照自己这处境,势在县里算是有点,但财没有,人也没有。就问道:“难道必须这三点都齐了才能行?”

一个月十两?三倍于俸禄的稳定收入,真让李佑有点心动了,待要开口,便听到身后自家小妾金宝儿突然插嘴道:“以我家老爷如今的名声,真不差这点银子,李姐姐也是老相识了,何苦如此糟践我家老爷。”

“这位是李先生么,我家女儿久仰大名,翘以盼,怎奈李先生足不出县,教女儿们在苏州惦记得很,不想今日有缘了。”

而李登高这次火候和手段差的太远,真的错了!袁阁老判定道,不过心头又冒出莫名其妙的快意。

他也早想那样破口大骂李佑了,不过碍于体面敢想不敢为,今天有人主动出面大骂,站在旁边听起来还是挺爽快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啊,李登高若能冲上去扯着李佑厮打,纠缠到满地翻滚,那才更好看。

想到这里,袁阁老现这是个推波助澜的好机会。若这样揭短式的骂李佑,固然有机会将李佑拖进浑水里,但自己也会得不偿失,所以要他亲自去骂,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此时有人一时想不开,突然杀出来代劳了,倒是可以火中取栗、借力用力、渔翁得利,反正又不是他不爱惜羽毛,而且顺便还能拉一把李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