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长长一辑,弯着腰,大有老太君不答应,他就不起身的姿态。

老太君眯着眼似在打瞌睡,身边提着暖炉的人,足有一圈儿,这种钦封诰命的气势,压得林氏动弹不得。只怨自己和陈培太过托大,万不想老二这个半大娃子,想的出半夜盘库这种行为。见着老太君赶来,以为是她在背后指使,心里更是凉了半截儿。

其中有个,专是开锁的行家,拿着根铁丝,能当万能钥匙用,弯出几个弧度,能开大多数的锁。后来他洗手不干了,无事还是爱显摆他的专业,说他瞧得起陈圭,非逼着给他上了几次开锁的课。更为搞笑的是,陈圭的结业资格,是被那老偷拉去自己家里,逼着给开了自家的锁,才算他学会了!

想到此处,他眼珠子一转,露出刚听出是陈培声音的表情,转过身去,笑道:“大哥怎生来了,用了晚膳了?”又对着林氏一行礼:“怎么三婶也来了?”

“二……二爷,您要的斧头,小的找来了。”

她以前不爱出院子,自然没有人来找。现在同样不出院子,每天无事儿也要来请安,晃上一圈儿的人多得不行。

自那日三叔公宣布陈圭掌了家,择日又在祠堂举行了立嗣大礼。陈圭连着忙了几天,三房就反弹了几天。迟迟不交库里的钥匙,必要逼得他空有掌家的名称,寸步难行才肯罢休。陈圭最怕这些婆妈的事儿,还是赖着性子同林氏较了几天劲。

是了,必是陈哥儿,想起他哄骗老太太那句“必然救得了叔父”,林氏就觉得这老二像个妖孽般,惯会掌握人的心思。

再后来,悲伤欲绝的大伯母突然不吵不闹,十分配合地用起膳食来。他才从母亲嘴里得知,原来大伯母腹里存了大房唯一的骨血。对大伯母向来不怎么满意的祖母,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将伯父生前的姬妾尽数打。为了这点骨血,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妇科圣手在府里住了半年,一直到顺利产下陈圭。

他实在不想见这大兄在早熟的明代,二十多岁依然不谙世事,终于将茶盅不重不轻地往桌上一放。细瓷的茶盅与实木的桌面相接触,成功制造出陈圭想要的效果声响来。

陈圭心里并没有放弃想要搭救陈熊的想法,但是现在二叔显然是不愿意深聊。眼见着一个时辰所剩无几,陈圭诺诺几声,还是问出口了他心中的疑虑。

再去看婆婆,一时连眼泪都忘记擦,眼睛肿的像核桃,就看不清那眼神是什么。谢氏转而心里自嘲,能有什么想法,多半也是不高兴的。

整个府衙都不见人,陈圭望着空荡荡的外衙就有些想火,只是锦衣卫问话,漕运总督四个字还压在二叔头上,这些人就如此懈怠,若是二叔真的倒下去了,整个府上,岂不是要跌落尘埃中?

他口气,低沉得不像个少年人,林氏觉得老太太听了,眼里又焕出生机来。

就见着几匹快马,蹄声错落,冲到衙门前才停下来。

但是陈府这样的功勋之家,陈圭出门在外。也会遇上市舶司李成玉这样公然行凶的人物。那以后,遇上比这更蛮横的人,又该如何是好,想到今日那些在秋阳下出阵阵寒光的砍刀,陈圭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在这大明朝极不稳妥!

这人,虽是由着内监担任,但出现无故出现在高邮,就算是内监,也太张狂了些。要知道,就算是重阳祭祖宗,陈熊不过是在淮安任上,来回也是只有几日的时间,都未见他回来。这自然是他身为臣子,谨遵皇命,立身甚正的缘故了。不然他当着漕运总督,随便安上一个借口,就说是视察水运情况,要回高邮,言官也找不出话来嚼舌。

就动尖刀了。

他这话一出,别说陈圭,就是留下的媳妇子们,都觉得生生受了侮辱!陈家三房的嫡小姐,开口就要被要去这来历不明的人要去当妾,这还了得?!

王伦借出了只大船,还另派了两只小船远远跟着,陈圭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他不得不说,这小姑娘,每次见面,都给他不同的感觉。不知是她本人爱素色,还是未脱孝的缘故。也就她,小小年纪,还压得住一身素锦,藕色的裙子,配着她耳朵上那对一晃一晃的玉兔耳坠,陈圭就觉得自己被晃的有些失神。

那蓑衣客人,从湖面收回视线,正巧见了他眼中又沉稳又风度翩翩的陈家少年郎,夹了一块儿蛋黄往嘴里送,他天性也是不拘小节的人,为着些原因,时刻又需要小心翼翼,此时遇见个陈圭,觉颇对胃口起来。

陈圭有点不好意思,俞先生如何会同他将这些枝微末节的小事,是他上辈子见到本说各地地名的书,提到高邮是唯一一个以“邮”命名的城市,他一时好奇,多留心了两句。穿越后之觉得记忆变得极为清晰,回想了一会儿,也就想起了当初看的原话:“说的是秦王嬴政时,在此地筑高台,置邮亭,故称高邮。又有人叫过秦邮,孟城和高沙的。”

老掌柜摸着他稀稀几根胡须,满意道:“客人好眼光,正是请了唐解元描的画样子。”

一推开窗,被雨水沾了一身,今年的雨水,似乎太过多了一点。

陈圭随口道:“下次我注意些,不喝这么多酒了。”

陈圭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继续揉着老太君的胸口。

老太君见乖孙来了,笑眯眯地拉着他坐在身侧,满意道:“你平日里不爱艳色,年岁小,穿的老气横秋,不如现在看着好。”

陈圭这一世的身子骨比上辈子弱了不少,王伦则是看着瘦弱,爬了山还是面不改色的人。

难不成,陈家的爵位,真会让陈圭给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