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便是天壤之别了。

感觉好硬的床啊,低头瞧了一眼,才见,床上,只简单地铺了一层被褥,很薄很薄。睡上去,几乎没有感觉。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涌出来,朝晨,朝晨……

我沉了声道:“没瞧见王爷伤重么?本宫说了,先去驿馆!”

情急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意欲去摘下他的面具。他微微吃了一惊,飞快地侧身,却是身形一滞,有些慌张地抬手撑住了身后的桌沿。

两人站了会儿,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见朝晨带着一人过来,朝我道:“娘娘,舒大人来了。”

李公公终是不敢再说话,只得点了头。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却也不彰显,脸上的笑容依旧,低声道:“娘娘要听实话么?储良宫的事情,嫔妾与姐姐一样高兴,此事还要谢谢娘娘您啊。至于后一事,嫔妾以为,娘娘还未曾怀上,嫔妾不敢居前。”

他要教我射箭的,自然要去靶场,我居然糊涂了。

转身的时候,见刘福已经为我轻声推开了门。

可,我怎能说是顾卿恒给的?只能胡乱答:“是御药房取来备着的。”

手微微收紧,嘴角一点一点地笑开。

大约未时不到,居然凭空下起雪来了。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漫天起舞的景致美极了!极短的时间,望出去,到处是白皑皑的一片了。

“皇上,啊——”

丫头的话未说完,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而我,早已经转身朝前厅跑去。

瑶妃被他问得怔住了,方才还大喊大叫的气势,一下子不见了。

她方才,是说得太快,说漏了嘴啊。

我才终于知道,她的计谋。

就如她说的,她要做,是不会留下那么多的把柄的。她是不可能叫上任何同谋的,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以北齐郡主的身份,来的天朝,多少人对她眼红着呢。这些,我都了解。

她原本,不过是想趁那出《穆桂英挂帅》,在舞的过程当中不小心将千绿推下水去。或者,她也根本不必如此,她只要让台下之人觉得千绿将要掉下来,而她,可以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这样,便更加可以说明她的无心之过呀。而她只需这样,便已经足够。

只因,千绯一旦看见千绿差点掉下来,也会因为情急而上前,只要她靠上那栏杆,便足以跌下去,不是么?

如此的话,一切便都可以解释得通了。木桩一事确实与她无关,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拿命相搏。

只是啊,太后如此强硬的态度,终是让她乱了心神,情急之下,不该说的话,都脱口而出了。

此刻,她若是再说是有口无心,夏侯子衿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会信么?

凝神瞧去,他抓着她手腕的手狠狠地收紧,瑶妃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却是咬着唇,不敢叫出来。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真正的怒不可遏,而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

我想,更多的,是失望吧?

其实,从瑶妃要千绿上台,再有千绯的落水,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不可能想不到。他只是不想去相信,他希望她还是以前那个单纯美好的拂希,还是他心里的那个拂希。那个他愧对了她的爱的拂希,所以他才要说,他可以,宠着她一辈子……

很多时候,我都想说,瑶妃真的不是一个聪明之人,她如果那样爱着他,又何苦去苛求那么多呢?她心里该是明白,他早不是那时候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表哥了,他如今,是天朝的皇帝啊。

继而,又想笑,那时候,也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不已经有了玉婕妤了么?

想起玉姨好,目光本能地朝门外瞧去,此刻自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想来,已经被侍卫押回了汀轩阁了。

夏侯子衿只站了会儿,突然抬手狠狠地推开了面前的女子,瑶妃一个收势不住,直直地跌倒在地。她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惊呼着:“表哥,不……你听我说……表哥——”她叫着,欲爬起来。

太后朝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马上拦住了她,拉着她出去。

她还是哭着叫着。

她带来的宫婢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怔怔地看着瑶妃被拉出去,才猛地回神,呼了声“娘娘”,便跌跌撞撞地冲出去。

“皇上……”听太后慌张地唤了他一声,我猛地回头,见他一手撑着桌沿,低了头,我瞧不见他的样子。

不过片刻的时间,便见他的手一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张桌子被他一下子掀翻了。桌上的茶具零零落落地滚下去,控击重的,全部变成碎片。

我只觉得脚裸处一阵刺痛,低头的时候,瞧见那里被飞来的碎片割破了皮,殷红的血已经流出来。不过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些。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姚淑妃惊呆了,动了唇,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太后也吓了一跳。踟蹰着。不知要不要上前相劝。

听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全给朕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他怒吼一声:“滚!”

指尖一颤,身后已经有人利索地起身了,匆匆告退了,便飞快地离去。皇上盛怒了,谁也不想留下来,撞上这个枪口。

姚淑妃咬着唇,却也终不敢留下来。

“娘娘。”安婉仪轻轻唤了我一声,我回头的时候,瞧见她已经起身出去。

迟疑了下,又回眸看了眼夏侯子衿,见他垂下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始终不抬起脸来。

我明白啊,那种愤怒与失望并存的感受。

才要走,便见浅儿疾步跑进来,朝太后道:“太后……太后,荣妃娘娘生了我一惊,不觉回头瞧了一眼,见太后脸上一喜,大步上前道:“是皇子还是帝姬?”

此刻,我已经行至外头,却依旧忍不住想要驻足。

浅儿大口喘着气,笑言:“恭喜太后,恭喜皇上,荣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母子平安!”

不知为何,听到浅儿说“母子平安”的时候,心头仿佛一下子缺失了什么东西。空空的,真不舒服。

太后长长舒了口气,忙上前走了几步道:“快带哀家去看看!”浅儿忙上前扶了她的手,她似一下子又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开口道,“皇上累了,来人,先送皇上回宫歇息。”

我听见李公公小声地应了。

行至廊柱后面,站住了身子,瞧见太后携了浅儿的手匆匆离去。我不知道今日之事,太后是否也算计了一把,但,无论如何,她都该是满意的。

瑶妃失势,千绯的孩子也保住了,还是个皇子。

这算是,皆大欢喜么?

我忽然,又想起姚淑妃,她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呢?千绯的命真好啊,这样都能大难不死,还能一举得男……

脑海里,又想起那一年来桑府的那个相士。

他说,桑府藏有风身。

微微咬牙,难道,竞真的是千绯么?

扶在廊柱的手,狠狠地收紧。此刻的风吹上来,已经一点都不冷了,薄薄的衣袂,被风扬起,在明亮的月光下,摇曳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