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叫女儿红?”沐连鱼不由奇道,杭州盛产西湖龙井,艾兰香口中的这种女儿红莫不是就是那明前龙井茶?沐连鱼捻起其中一片仔细查看,只见茶叶扁平光滑挺直,色泽嫩绿光润,叶底细嫩呈朵,放在口中尝了尝,滋味鲜爽甘醇,香气鲜嫩清高。

没想到他居然也懂棋艺,艾兰香微微有些诧异。艾兰香自幼除了同父亲学习茶艺之外,也酷爱下棋,当下忍不住在沐连鱼对面落座。

“商业被看成‘奸伪之业’,商人被看成‘末等之民’,农民之家止穿绸纱绢布,商贾之家止穿绢布。如农民家但有一人为商贾,亦不许穿绸纱。当权者有言:若有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是为游民,则逮捕之。”沐连鱼痛心疾的怒喝道,“同样都是皇上的子民,为什么会有贵贱之分?学而优则仕,可是我们商人却连致仕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子子孙孙不管如何努力,也注定要一辈子受人歧视,你们真的甘心吗?甘心他们被人奚落?忍心他们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便命定断绝了仕途之路?”

“其实钱庄最重要的并不是存储功能,而是对资本的控制,否则就有舍本逐末之嫌。”

“对于账房先生来说,算盘算数那是最基本的素质,想必各位前辈也都已经烂熟于胸。”沐连鱼语气一顿,脸色平静的继续说道,“我只想问诸位一个问题,现在我有一家妓院,就比如说艳春阁,假设现在一年有二十万银子的进账。如果交给诸位打理,你们有没有办法在一年之内达到四十万银子的进账?”

沐连鱼谦逊的笑了笑:“不敢当,只是最近人手紧缺,所以先收些人才应应急。既然幽若小姐在此,不如帮着一起把把关,请!”

沈幽若忍不住轻笑道:“只要是用银子能办成的事情就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三公子才智过人,这种事情又怎么会难的到你?”

沐连鱼望着梅若雪离去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女人如果想找依靠的话,强大似乎可以是一个选择的标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拥有更大的空间,更大的荣耀,更大的保障,可这样的女人却不是沐连鱼想要的女人,至少她不能对自己在主观上拥有这种意识!

众姐妹哄然叫好,她们平时可没少受老鸨的欺凌,这次可算有机会报仇了。

就算是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一向被人宠着惯着的艳春阁头牌?梅若雪强忍住怒气,不卑不亢的回应道:“知府大人派人来传话,只说是让若雪来陪沐公子喝酒,可没有说让奴家陪李捕头。”

“自然是真的。”沐连鱼淡淡一笑,“既然你可以丢下你在沈家的权势地位,一个小小的沐家钱庄我又怎么会放不下?”

沐连鱼可不管什么按察使司,而是一脸平静的望着董一生:“莫非董大人想置身事外?”

沈幽若笑了笑:“不瞒三公子,幽若八岁跟着家父走南闯北,十三岁便独自出来经商,见过不少大场面,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像沐三公子这样厉害的对手,让你就这么轻易死了,幽若在商场岂不是再无敌手?”

沐连鱼的思路被打断,循声望去,昏暗的环境下只能依稀辨别出对方的容貌,看起来很年轻。牢内的气氛原本就沉寂的令人心慌,现在有人主动搭讪,沐连鱼也乐的有人陪聊:“是新来的,被人冤枉与人通奸。哦,对了,兄台贵姓?”

李阔眼睁睁的看着沈幽若等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他干捕头干了几十年,不知道抓过多少江洋大盗,没想到今天会在一个纨绔子弟身上栽了大跟头,这要是传出去,那他以后也不用在捕快这一行混了。

沐连鱼唯恐兰香害怕,连忙抚慰道:“兰香,有我在,不用怕他们这些纸老虎。”

岂料艾子谦紧握双拳,护住艾兰香,指着老太爷的鼻子劈头就骂:“撑腰?撑你妈的头,你这个老东西凭什么这么嚣张跋扈?凭什么打我姐姐?老东西,我们艾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正是在沐无咎这么一犹豫、举棋不定的时候,艾老爷子一行人等已经来到香闺门口。房门被一脚踢开,艾老太爷当先跨了进去。

难道自己真的如此不近人情吗?沐连鱼心中苦笑不已,顺手拿起茶托上另外一杯茶喝了一口。

艾秀儿万万没想到李渔就是名震江南的沐家三公子,刚开始不敢造次,不过见沐连鱼此刻面目狰狞,已经把自家小姐逼进绝路,终于忍不住怒道:“沐连鱼,你说两百万贯就是两百万贯么?我们家小姐又没有求你强出头,是你自己……”

艾子谦犹豫了片刻,不答反问:“李管家,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是你喜欢兰香?”

艾兰香走到沐连鱼的身侧,望着沈幽若怒气冲冲的背影,疑惑的问道:“李管家,那不是沈家小姐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沐连鱼无辜的耸了耸肩膀:“银子就是用来花的嘛。”

沐连鱼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抓住艾子谦的肩膀,沉声问道:“究竟生什么事情了?”

不消一刻工夫,艾子谦已经被打成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蜷缩在地上哀嚎不已。

“连鱼公子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我没事,谢谢。”艾兰香赶忙推开沐连鱼,只是娇躯明显有些僵直,憔悴的脸色也渲染了一丝红晕。

“开弓没有回头箭,前面已经放出了一百万贯,你还怕什么?横竖就硬这么一下了。”沐连鱼随口安慰了一句。

沐无咎愕然的看着紫媛,心中惊诧,也难怪少爷会看中这丫头了。这丫头虽然出身寒微,但确实善解人意,也很懂得分寸。沐府上下都知道沐连鱼同这丫头的关系,纷纷对她刻意奉承,可她丝毫没有持娇侍宠的架势,只是整日躲在书房练字,令人啧啧称奇,不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嫁人,其实就是嫁给了一种命运。一个女人,一个有智慧的美女,如果不想下半辈子太凄凉,那么她的最大任务就是找到那棵可以终生依靠的大树,毕竟这世界上像沈幽若那样拥有自由的女子太少太少,可就算聪慧如沈幽若,最后恐怕也逃不过依附男人的结局。

沐连鱼的这番话彻底颠覆了沐无咎以往对钱庄的认知,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沐无咎惊骇欲绝的望着沐连鱼,吃惊的问道:“少主,你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沐无咎也感觉到有些好奇,艾家的境况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什么艾兰香不急着答应下来,甚至还言语闪烁呢?沐无咎疑惑的问道:“兰香姑娘莫非有什么难处?”

“李公子,不碍事的。”兴许是刚刚接触,艾兰香显得有些不太习惯,想重新拿回竹篮,却是“哎呀”一声,秀眉微蹙。

陈掌柜转头见是沐连鱼,连忙把银子塞到怀里,对沐连鱼陪着笑道:“原来是沐三公子,有失远迎,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