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连鱼摇了摇头:“我倒是宁愿你恨我,也不愿意放你离开我的身边。”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沐连鱼已经很清楚艾兰香的秉性,真要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两人必定会恩断情绝,形同陌路。

“可是……”

“我也知道。”

“幽若乃是逐利而来,难道三公子留在艾家不是为了利?”沈幽若同沐连鱼并肩而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艾兰香,淡淡的说道,“艾家家道中落,能让我们三公子看中的无非只有两样,一个是艾家茶坊,另外一个则是这个茶坊的主人兰香姑娘。以我看,三公子对兰香姑娘的情谊更多一点。怎么样?要不要幽若帮帮忙,让三公子今夜就抱的美人归?”

“我李渔虽是一介草民,可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难不成还骗你一个小小丫环?”

沈幽若见艾子谦不肯就范,顿时脸色一变,厉声疾色的冷笑道:“既是如此,那幽若也不强人所难,落个强取豪夺的恶名。只要艾公子能把欠的一万两银子的赌债即刻还清,此事就此作罢。否则,定要你两只手脚来还债。”

“艾公子,又输光了?”有人在失魂落魄的艾子谦肩膀上拍了拍。

艾府的庭院内灯火通明,用幔布围起的帐篷内摆放着八张大圆桌,请来帮忙的佣工穿梭其间摆放着菜肴。在最上的一桌,围坐着艾家的宗亲长辈,一个个都已经老态龙钟,此刻正交谈甚欢,却完全没有一副吊唁者应该有的凄容。沐连鱼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有人上门吊唁,就招呼一声,给根孝带。

虽说是送给一省父母官,沐无咎依旧有些心疼,对沐连鱼劝道:“少主,十五万两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艾秀儿哼了一声:“不用谢我,把你烧坏了,这些事情都要我一个人做。”

想到美处,沈幽若绝美的脸蛋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还是看看再说吧。”沐连鱼不想再为这件事情烦心,对沐无咎转口问道,“公文换到手没有?”

沐无咎暗中打量着艾兰香,不禁暗暗点头,艾家虽家道中落,但此女如水般流畅的动作,不仅礼法得体,言语更是合当,一切都彰显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比紫媛那个丫头可强多了。

“原来如此。”艾兰香恍然大悟,她对沐家生的事情略知一二,倒是认同了沐连鱼捏造的理由。

沈幽若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悦的叫道:“话还没有完,公子为何要走?”

沐连鱼哪敢跟着一起去,连忙摇头:“连鱼实则有要事在身,改日有空再陪幽若姑娘灵隐寺一行。”

董贞被沐连鱼当众夸赞,俏脸顿露喜色。

“少爷……”紫媛鼻头一酸,泪水终忍不住汨汨流了下来。她太了解少爷的秉性了,轻易不许下承诺,一旦许下诺言,必定会做到。

沈幽若一声长叹,她万万没想到原本是香馍馍的沐家钱庄,居然一夜之间会被沐连鱼变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只可惜等她想通的时候,已经晚了。

“说老实话,这次之所以能想出这么好的计策,也全拜我那不成材的哥哥所赐。”沐连鱼似有感慨。

“可是……”

沈幽若有些不甘心的同沐连鱼碰了碰杯,相较于沐连鱼而言,沈幽若的心情稍嫌有些复杂,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被沐连鱼上了套,可仔细斟酌下来,又偏偏找不到沐连鱼的任何破绽。

两人肌肤相亲,沈幽若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又恢复了清明,幽幽叹了口气道:“幽若终究是女儿身,婚姻大事还需要禀明家父,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一向对幽若十分严厉,如若幽若擅自签下婚书,必定会被赶出家门,所以顿感左右为难。”

紫媛心神一凛,连忙点头道:“少爷对媛儿的情谊,媛儿谨记于心,绝不会做出任何出卖少爷的事情。”

“媛儿,这是?”沐连鱼疑惑的问道。

林书豪心中一震,心里面暗自揣摩:沐连鱼之所以这样做,到底是出自个人喜恶?还是另有所图?如果只是因为个人喜恶倒是不足为虑,可万一……林书豪暗自摇了摇头,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林书豪一脸谦逊,连道了两声“不敢当”。

沐连鱼顿时开怀大笑,对众人继续训话道:“你们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公报私仇,那本少爷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是!但本少爷绝不是心胸狭隘之辈,我且问你们,你们想不想像媛儿一样脱离奴籍?想不想自己的儿孙将来有一天也可以入学堂?想不想自己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只要你们勤勤恳恳,五年之内没有犯过大错,本少爷就赐还你们的卖身契,让你们过上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沐杨氏冷哼一声:“沐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管家做主。”

曹元临出门时,得意的看了一眼沐儒,淡淡的说了一句:“沐兄,你已经老了。”

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沐连鱼眉头一挑,对沐杨氏反问道:“仅凭这一点,二娘就断言连鱼吃里扒外?敢问二娘,你可知这几日来当铺典当的人比平日多了四成?仅仅西郊的一家当铺每日就要放出四万多两银子?这些人身份神秘,根本就不是杭州人氏,他们是否有所图谋犹未可知!”

“恩。”沐连鱼喝了口茶水,翻开账本指着其中用朱笔做的标记,对沐无咎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似乎都有些问题。”

“你……”沈幽若顿时语塞。

一旁的艾秀儿心有不忿:“张管家,小姐和老爷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这么做也太势利了吧?”

“少爷,我……”紫媛被沐连鱼说中心思,顿时满脸羞红。

“少爷,你真好。”紫媛感激一笑,却显得顾虑重重,“少爷同二奶奶水火不容,她会轻易答应吗?”

紫媛顿时连声讨饶,捂着钱袋跑了开去。沐连鱼双臂枕在脑后,听到隔壁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生这么多事,很难让人不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沈三在一旁也是面色铁青:“小姐,依我看,昨夜行刺之事肯定也是沐儒那只老狐狸指使的。”

沐敬之脸色一变,正待婉拒,沐无咎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催促道:“二少爷,老爷累了,我们走吧。”

“少爷。”紫媛还待再劝,沐连鱼却已经闭上了眼睛。紫媛无奈之下,只得替沐连鱼整理好被角,深深的凝视了沐连鱼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

那些家丁早已经被驯化出奴性,既然沐杨氏下了严令,家丁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沐连鱼被逼到墙角处,凶神恶煞的奴才们似乎要在沐连鱼身上找到平衡点,手下绝不留情。沐连鱼被打的头破血流,嘴角边亦流出一丝血迹,只是紧紧的扶住头面,任由对方毒打,愣是一声没吭。

“应当的,应当的。”董一生这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曹元瞥了程百年一眼,撵着下颚的胡须,意有所指的问道:“百年,你最近不是收留了几个亡命之徒吗?”

对方看了一眼沐连鱼,见沐连鱼似乎又陷入呆滞状态,这才压低声线,神秘的说道:“我吓你们做啥?听说是清明那天有阴魂显现,这个废物被惊吓过度一病不起。二奶奶说会影响沐府的气运,就命人把他搬到这个小院居住,任其自生自灭,没想到他命硬居然挺了过来,只是行为举止变的有些乖僻……”

艾五爷在一旁故意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对艾兰香劝道:“兰香,你就醒醒吧,何必代人受过呢?以五爷看,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沐连鱼同那个沈幽若串通起来诳你入局的,你只要说出实情,五爷保你安然无恙。”

“五爷,我没有!”艾兰香只是摇头。

艾五爷见艾兰香抵死不认,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对艾老太爷拱手道:“老太爷,看来不用重刑,她是不会招了。”

老太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沐连鱼,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老父新丧就不守妇道。也罢,今日老夫就要当着各位祖宗的牌位打死你这个贱人,我倒要看看那个奸夫会不会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