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西儿一样，恨不得什么都不让我动。”梅老夫人侧了侧身，自己拿起了匙。
她僵在座位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路上有些混乱的驾车惹到了对方。
她的眉尖蹙着，他伸指过去，帮她轻柔按摩。
她喜欢看他专心调酒的样子，他是个顶级的“调酒师”。他给她调的酒，总是唇齿生香。
“我是说了先生的意思，可是太太似乎在忙别的事，她说一会会吃。所以……”林管家最爱用的句式莫过于“……所以……”。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的对她的要求，这到底算什么呢？梅若西思绪烦乱地盯着电脑，却再也不能沉入到那堆报表中去。
可是，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了，她竟然打不到一辆车。
俊楠接起来，对方的反应很快：“请问是刘先生吗？我是若西的姐姐。”
不是她。俊楠在对方声音响起的一瞬有种沉落，他拾起了手边的签字笔。
“我是，您好。”若西的姐姐，他对这个人物还是有所耳闻。但是她跟他……
“我想我的这通电话打给您，是有些冒昧，您也会觉得奇怪。但是为了若西，我顾不得那么多……”对方直入主题。
俊楠的心神聚起来，等对方继续。
“有一些事情，我想作为若西的姐姐，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也有所闻。刘先生，我下面的话也许会直白一些……”
“是的，梅小姐，请继续。”
“您跟若西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当初的阴差阳错，的确让人惋惜。若西回到家里这几年，包括她的婚姻，我是一直看她走过来的。但凡她的生活能够平静，我想都不会有今天的电话……”对方停顿，透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那样的叹息仿似一只无形带刺的鞭，俊楠握紧了听筒。
“您知道，若西当初回到梅家，一直是跟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年龄大，身体也不太好，若西的生活，她的苦衷，是很少有人能说到的。而且，依她的个性，有再多委屈，她也不见得肯说。我想您是一直关心她的，所以冒昧打这通电话。有些话，有些事，她不愿说，不肯说，只好我替她来说。我是不能看着她继续这样，我心疼。这几年，关于她的生活，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我也就不再忌讳。她和她的先生，他们，一直不怎么如意。关于她先生，墨子风，想必您也关注过，我不想多说。一桩婚姻，如果不能美好，我想终归不会是一个人的错。若西，也有若西的不足。可是这些年，我看她走过来，默默的不知承受了多少，我觉得她不应该一直这样下去……”
俊楠揉了眉心：这些，他又怎能不知道？这两年，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她走过来的。
“实不相瞒，刘先生，对若西的婚姻，我和我们整个家庭，之前一直还是抱有希望的。毕竟他们是夫妻，如果再有了孩子，终归还是能在一起生活。也或许，会因为孩子的到来融洽起来。可是，我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是不是上帝的一种特意安排。您知道，若西之前有过一次意外，现在的检查结果是……不能生育了。”
“而墨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梅家仪继续：“所以，我想，即使我们再怎么努力地想让若西维系这段婚姻，怕终究是徒劳……”
俊楠一时分了心神，为什么，他从未料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纠结？小西，难怪，她一直是闷闷不乐的，她那么悲观和消极，原来还有着这样难以言说的缘由。他想起那天在医院，他看到她……
“刘先生，我说了这么多，抱歉影响了您的办公时间。但是请您务必理解，作为若西的姐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她的幸福。一段不能给她带来快乐的婚姻，已经够久了。如果她还有更适合的选择，我是支持的！”
对方挂了电话。
许久，俊楠燃起了一枝烟，他叫了内线：“stella，doubleespres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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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楠注视着学校门口。
他又一次展开了中午刚刚拿到的她的课表，如果不出意外，按她的习惯，几分钟内，她会出现了。
不知为什么，她换了车子，也一直是司机在接送。
这几日，有几次，他把车子停在那儿。每一次，都是眼睁睁看着她的车子擦身而过。
看不到她，可是知道她坐在里面。也有两次冲动，想像某一次一样，开到她前面，拦下她。却不知为什么，那天的一通电话，他却更谨慎了些。
今天，他终于拨了她的电话。
“见个面吧。”他说。
始终记得电话里她的语气，安静的，并不怎么吃惊。她答的也简单：“好。”
“你下课的时间，我在门口接你。”他的语气里不觉带了急促。
收了线，他兀自握住手机半晌。
……
俊楠看着腕上的指针慢慢移动。抬头，她出现了：素雅的白色短西服，独特胯部设计的黑色长裤，豹纹围巾微掩了她可爱的下巴。
俊楠下了车子，替她打开车门。
第一百六十四章该恨吗vip
帮她系好安全带，俊楠动车子。
“奶奶最近好吗？”他扶着方向盘，车子开的不快。时间还早，街道上也相对清爽一些。
“好，还算稳定。”若西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路旁、树上，都有些轻绿的影子，轻烟软雾一般。一些黄茸茸的小脑袋，已骄傲地探出来。
她有片刻恍惚：这是……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季节了吗？
车子内安静着。他的味道，充盈在车子里。她曾经最熟悉的。她突然觉得午后的阳光也耀眼起来。
“最近忙吗？”她问，目光落在他异常整齐的衣上。
中午接到他的电话，她从未想过的。他说见个面。这样的时间点，对他来说，不可能是空闲的。
“还好。你呢？”他问。刚开学不久，她的事情，也不会少吧？
她点点头：“也还好。”
两人又静着。俊楠望了望窗外，太阳西斜，阳光却很好。去那儿一趟，是可以的吧？
“小西……”
“嗯？”
“想不想去……”
“好。”她应的简单。
车子在最近的路口上了京藏高。
若西看着他扶在方向盘上的指，突然想起了那日。“以后，碰到身体不舒服都要记得马上去医院。”
“好。”他应着。那日，她胁迫他去打点滴。她一直陪在那儿。那时的病房里，也像此时一样的安静。
慢慢的，不知是因为药物还是室内温度，他的额上沁出汗意。
她取了毛巾，用了温水洗净，擦拭着他。温润的柔软一点一点移过他的面上、颈上、手心。她忍不住咳。
他不由握了她的指，她顿了一下，却没有躲。两只手，隔着一团温软，相扣。
她的眸静幽幽地望着他，渐渐的，他望着自己在那静幽中变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