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心爱的女孩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看过任何女人一眼,不是没有兴趣,而是他…

心碎了。

经历过那一场令人肝肠寸断的葬礼,洒下比尼加拉瓜大瀑布更澎湃的泪水,之后,他再也没有掉过半滴眼泪,因为他…

心冷了。

二十三岁,正是男人最灿烂的黄金时代,他却在二十三岁那年走入生命里的冬天,热情的太阳不再为他释放光芒,希望的青鸟也不再为他飞翔,生命中所有的活力离他远远而去,他再也不明白生存的意义究竟为何?

如今,他三十五岁,正值人生最稳健刚劲的青壮期,外表也依然年轻挺拔,但心境早已躺进棺材里化成一堆骷髅,恍若沙漠里干渴了千万年的沙砾,再也激不起半丝情感的涟漪了。

然而,这样的他,此刻却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吧黎最奢华热闹的香榭大道上,直勾勾地盯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看得目不转睛。

尽管那位少女不仅长发飘逸,身材曼妙,脸蛋也是一级棒,宛如伊甸园的女神,男人的眼光会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算这里是吧黎,无论多么浪漫不可思议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但,看在老天的份上,那位长发少女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他却已足够做她父亲了,他竟然当街看人家看得双眼发直,移不开目光。

是因为独身太久,他终于开始进入变态期了吗?

想到这里,他慌忙拉回视线,努力把视线保持在正前方,目不斜视地加快前进的脚步。没想到他一拐过街角,就发现那个长发少女竟然又出现在眼前,不禁错愕地呆住脚步。

前一刻她不是还在马路对面吗?

更教人讶异的是,少女在不到半分钟之内就变了个样子,五官一模一样,但短发俏丽、身材火辣,宛如一朵带露的玫瑰,还对他抛了个飞吻,骇得生性拘谨的他不由倒抽了口气,踉跄一步差点摔跤,下意识回身就逃。

谁知他才刚转到另一条街上,短发少女又跑到他前面来了。

不仅如此,这回更可怕,少女又变了,短发依然是短发,容貌也几无二致,可是再往下看,不对了,丰满的身材竟已晒成干扁四季豆!

少女变成少年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他的更年期提早来临,不但出现变态征兆,也开始老花眼了吗?

他震惊地望住那少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又见那少年对他顽皮的挤挤眼,一手大拇指勾在牛仔裤腰袋上,另一手指着对街,他困惑地循着少年的指示把视线移过去,顿时又窒息了一下。

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长发少女嫣然一笑,并对他勾勾手指头。

他愕然看回少年,再猛然转向右边,街角处,短发少女笑波盈盈地倚在服饰店的落地招牌架上。

三胞胎!

他终于明白了,也放心了,他没有老花眼。

不过,他们用这种姿态拦住他的去路究竟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他们是当街拉客的雏妓?

不,看他们的气质跟穿着都不像,那么,是弟妹又在整他了?

无论如何,看他们的样子,他有预感,倘若他不跟他们去,他们一定会缠到他喊救命,因此,他仅仅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跟他们去…远远的。

只要苗头不对,他还来得及落跑!

于是,他跟在那位长发少女身后,远远的,少年跟在他后面,愈来愈近,短发少女则绕着他跑来跑去,好像故意逗他,使他愈来愈精神紧张。

不知不觉中,他们带领他来到蒙马特区,经过红磨坊、洗衣船,攀上陡峭的石阶步道,来到蒙马特最热闹的小丘广场,再转进一条小街道停住,长发少女举起纤纤藕臂指住一家艺廊,他狐疑地凝目看了一下…

欧蒙里特夫人个人特展

很抱歉,他对艺术这方面全然不在行,这位欧蒙里特夫人是谁,他一点概念都没有。

不过猜想得到,会在这种小地方开画展,多半是正在努力往上爬的不知名小画家,会来看画展的多数是朋友,真正的顾客少之又少,所以那三胞胎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替这位欧蒙里特夫人拉顾客吗?

他回眸扫一眼,三胞胎恰好一人一边挡住他所有退路,摆明了不给他落跑,他苦笑着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抬脚步入艺廊内。

好吧,他就进去逛一圈再出来,那三胞胎应该不在了吧?

“先生,对不起,您的请柬?”

他愣住。“请…请柬?”这种不知名的小画展也用得着发送请柬吗?

“当然,”收请柬的小姐漫不经心地说,专心数着手上那一大迭请柬,不知是否客人都到齐了。“这次画展是夫人的私人特展,展出的都是原本不打算拿出来展览的作品,因此只邀请某些人士前来观赏,先生如果没有请柬,很抱歉…”话说到这里,她数好请柬了,于是抬起头来。“我不能让你进…”

声音突然消失,那位小姐仿佛刚吞下一粒火栗子般猛然抽了口气,双眼爆凸出来瞪在他脸上,吃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他不禁疑惑地低头看看自己,随性的休闲服,不正式但很整洁,有何不对吗?

“小姐,我…”他想向她解释自己的困境。

“对不起!对不起!”那位小姐急急道,慌慌张张闪开一旁让出通道,请柬掉了一地也不管,不但兴奋异常,双颊也羞赧地涨红了。“先生请进!请进!”

他不由得愈来愈狐疑了。

眼前这位小姐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这世上最性感迷人的男人,但他根本不是,也从来没有任何女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除了“她”“她”总是说他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男人。

“我…可以进去了?”

“可以!可以!”

“不用请柬?”

“不用!当然不用!”

小姐那急切惶恐的口气,宛如向他要请柬这件事是亵渎了他似的,于是他不再犹豫,大步穿行过短短的通道,决心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