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被她这一噎,狐疑的看着她的表情。

来者正是孟桂芝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她战战兢兢在门口回话也不敢进来。

相思不好亲自去探望,只得让孟霍然带着一些药材过去问候,就连陌篱他也专门跑了一趟。

相思不自觉的就松了口气,随后又觉不妥,转过视线道:“他们可有别的外伤?”

可她实在不敢大声尖叫生怕惹恼了对方,只得拼命忍着,这一忍就忍了好一会儿,腿几乎都麻木了,但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对方还有下一步反应,如此恐惧悬在心头,相思上辈子那股子冲动又冒了上来,她动了动脚踝小声道:“是人是鬼?”

相思转头一笑,戏谑道:“啧啧,不愧是芸萝姐,当真诗情画意。”

从京都到远郊,总要是跑上一天的时间,相思大早上就被小郡主抢了来,早膳都是在车里用的,这眼瞅着日上三竿就要晌午,肚子里那点儿存货便也所剩无几了。原本相思懒得动弹,也想跟早上一样就在车里用了算了,可刚刚压制住好奇心的小郡主实在憋不住了,就算不能到处乱跑,这出来吃个饭透透气总是成的,再说沿途好的酒楼也不少,到也不担心安全。

孟若饴看着手边出自自家丫头的刺绣炕屏,忍住砸烂的冲动,明明她的东西要比那个死丫头的好的多,就因为相思与大房走的近,到被这么追捧起来,这些人可真够虚伪的。

相思听的一头雾水,只好压下疑惑,与众人一起进了暖阁。

“你让小丫头煎一副驱寒的药汤来便好,我并没什么大碍,躺着也是无趣。”

“三娘,你若是愿意,往后住在我家吧。”李芸萝一把抱住软软的妹纸,只觉着原先冰冷的床铺都有了一股子太阳的味道,心都暖了。

可是,即便相思懂得这种蚕丝,她所拥有的却也数量不多,因为毕竟佩灵的地方太小,那里可以生长喂养蚕宝宝的特殊桑叶也有限,每年出产的丝绸除了供给皇室外,便是各家王府公主府,再后来又是公爵侯爵,各处藩王,所以就是定安伯府里每年的定例都有限。相思那里有的也不过是外祖家当年给她备的,至于她母亲那里的,好些都被大姐孟若饴哄了去做了衣裙。

孟辛桐摸了摸她的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梅姨娘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她开始怀疑当时真正拿走那批财物的人,会不会真是祥叔的人,反正那些混混都是祥叔胡乱找来的,死就死了,也没人给他们伸冤,到时候祥叔将东西都吞了,她还以为是被什么别的人弄走了,怎么会想到是祥叔?看看这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清楚了,她不但不怀疑祥叔,前儿个还找了祥叔想寻个法子找太太要钱呢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薛姨娘进来就承认了是她找了人盗了私库,求着老太太老爷惩罚,只是梅姨娘压根不愿让她给太太挡灾,最后找了好些证据,太太破了财,薛姨娘还因此受了罚。

相思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道:“嗯,我想做个荷包。”

相思无奈,只是这孟端方到底是个孩子平日里又宠的太过,争强好胜总是难免,更何况他还带着两个妹妹,能有为她们出头的心已是难得,要换孟高鹏腿早就软了。

顶着母亲阴下的脸,孟辛桐与相思约好了明日一早,就带着五娘告辞离去。

“看什么看!我是讨厌那小子,才与他赌七子的,谁让他输给我,反正那药我也用不上!你可别乱想啊!”孟端方被长姐揭穿,屁股都快坐不住了,脸颊也红了起来。

“咱们家太太?”石榴觉着自己耳朵有毛病了。

何氏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带出了丝丝惆怅与不舍。

何氏将相思放在床上,然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此时此刻她看着相思就好像看到几个月前那个被人送回来昏迷不醒的相思,那时候只觉着可怜,现在就是心疼了。

相思原本戳着小郡主的手瞬间变成了搀扶,她带着哭腔道:“小姐姐,你没事吧,你还好么?”

“快走,小郡主就在那头,今儿只要事情办成了,报酬终归是少不了的。”不知道是不是她藏的太好,没人发现,之后有人从刚刚那道黑影闪过的地方走过,若是刚刚相思没有发觉,这会子就别想善了了。

“过奖了过奖了。”大师捋着雪白的胡须,光光的脑袋上顶着也不知道多久之前点的戒疤,“既然家中的孩子们都来,为何不让他们抽一支签?”

梅姨娘冷冰冰的问道:“消息没有走漏?”

不屑再与这人多言,何氏转身带着月环去了花厅。

她最讨厌被人压个一头,又心中虚荣喜欢炫耀,否则当初儿子死缠着关氏,她也不会在旁边出谋划策,谁知道却是一点儿帮助都没有,反而让人看了笑话。

石榴一下停住脚步,忍不住环顾四下。

梅姨娘摸着儿子的发,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家里的东西都要是她儿子的,哪怕以后再生出什么小杂种来,她也不会将这份家业拱手让人。

“知道还不快走?”孟辛桐一脸不耐道。

“你不知道,我都快烦死了,若不是说好出来和你们聊聊天,我爹娘怕是不肯放我出来。”庄晋元两手相贴,广袖垂直潇洒的回了一礼道。

“我用好了,剩下的你们下去分分吧。”

她爹还是老样子,就算勾搭了女人也不会敢作敢当,总要让那个女人自己跑出来挡在他的前头。成了,他享齐人之福,不成,他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是那个女人勾引他的,他不过逼不得已。

“大姑娘,这话是可以对亲姐妹说的?”张嬷嬷突然开口道。

相思手臂一举,阻挡了她动作。

那日发丧,相思并没有见过伯爵府上的妾室们,这本就是规矩,所谓的妾室就是应该做为传宗接代或是平日逗乐的玩意儿,也就只有她的父亲才会将一个庶出子的生母捧在手心上,弄的府里妻不是妻,妾不是妾。

相思只看那站在墙根底低着头年岁不大的一排小厮,几乎不见一个丫头,就知道前世定安伯府能得圣上器重并不是像有些人说的走了狗屎运,再想自家庶兄,只比端方小几个月,至今还在后院厮混,小小年纪整日哄着老太太求着求那,平日里只要稍有姿色的小丫头他都能盯个半天,这样的人要是能顶起孟家二房可就怪了。

张嬷嬷见点墨在门口守着,也不敢再多说,只好吩咐的几句将相思送到了门外,石榴又从屋子里赶了出来给相思披了件薄薄的披风。

第二天一早,孟二老爷带着被下人背回来,睡的口水直流的孟高鹏进了家门,老太太还没看儿子呢,就先心疼的去瞧孙子,原先大房送过来给姑娘们抹膝盖的玉香露到都被这老太太要了去,准备给她的孙子好好养养皮肤,就怕落了疤痕。

到是付宁淮多问了一句道:“我听说世子上次与孟大哥一同去了骁勇将军府上,那位大少爷可苏醒过来了?”

他希望她能够落泪,不是什么伪装,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哭泣,或悲伤,或高兴。

相思难得从父亲的声音里听出了疲倦。

孟霍然显然就很符合圣上心中这样的人选,他不像武将之家,后代的军功可以一点点挣出来就算有点小毛病圣上也舍不得处罚,这些人可是保着他的江山呢,于是又要拉拢又要提防,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同样是世家的文官在朝廷上两相牵制,这样谁也别不服气谁,大家都是有爵位的人家。唯一可惜的是,像孟霍然这样的人才,在权贵中实在太少了,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哪家又舍得自己的子孙去吃科举的苦呢?

心脏忽然停摆了瞬间,相思重生后最不愿想起的,就是那个在她最疯狂的时候拉她一把,还教给她许多这世上可以享受之事的男人……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那个男人如何了?

现在再看孟若饴的衣裙,即便是粉色的桃花,但到底裙底还是素的,既不至于让大伯母气得将她赶回去,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去见宾客,这个度相思自以为上辈子嫁人后的她都不太容易拿捏,可年纪也不过十一的长姐却是捏的恰到好处。

老太太还以为相思这一次又要耍横,哪知道相思突然顺的让人生疑,不过为了自己喜欢的孙女,老太太也没多追究,抬抬手就让众人回去了,唯独留下孟高鹏陪她说话,那可是她的命根,旁人可是比不了的。

老定安伯死的不是时候,大夏天的实在没法等到停灵四十九天就要送上山去了,所以这过三七就必然要郑重,二房的男丁不但偷不了懒,就是女人们也都要装扮起来好好去送一送大老太爷,这是孝道也是规矩。

孟若饴心情不佳,张口就想找下人晦气,可她一见张嬷嬷,还有张嬷嬷那一双洞察一切的眸子,心狠狠缩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就好像她所有的手段和心思煞那间都无所遁形一般。

得天独厚却满盘皆输。

“嬷嬷?”女孩子一直看着面前的嬷嬷来回忙活,她心神不定的小声道:“咱们还在燕州么?”

也是他们运气不错,二姑娘身边的嬷嬷年轻的时候会一点拳脚功夫,正好寻了一个空挡打翻了拉马车的山寇,接着翻身出去驾着马车就往远处跑。然而不妙的是,拉着马车的马匹今天已经跑的太远,疲倦无力,还有车上装着不少姑娘们的细软金银,负重不小,所以渐渐的,后面的山寇眼瞅着就要追上来了。

石榴支吾了一阵才道:“姑娘真是神机妙算,可不就是老太太要派人过来接姑娘么?”

相思并不慌张,只道:“将我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收罗好,大部分送到大姐姐那里去,少一部分咱们回了二房就送去老太太那里。”

“姑娘这些东西可都是大夫人大少爷他们给您费心准备的”石榴着急道。

“不是大部分都在么,你就选那些又俗气又不怎么值钱的准备了,你信我,只有这样咱们才能过个好年。”相思不慌不忙的说道。

只要都送去了老太太那里,那么孟若饴孟桂芝又有什么道理与她要东西,再说现在老太太又和梅姨娘起了间隙,上辈子没有其他的女人给父亲怀孕,老太太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关照梅姨娘,可现在……不是还有芙蓉么?

她可是最孝顺不过了,相思眼眉流转,不似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