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傻孩子!”梅姨娘走上来坐到儿子身边,眼眉一立,那个沏茶的小丫头赶紧低着头跑了。

“雨停了才好,三姑娘也能多来走动,咱们家两位姑娘平日可想着三姑娘呢。”豆苗提着裙摆先一步上了回廊,转身引着相思往前走。

“金来、天佑随我去,兴贵留在家里吧。”孟霍然说完就下了阶梯。

等着帘子将将挂好,张嬷嬷走了进来,她提着食盒眉头微微皱起,甚至还在不经意间偷偷叹了口气。

“你可想过,若是你去了父亲身边,我母亲会如何想我?”相思提着剪子转过身走到芙蓉跟前,一双绣着猫儿戏蝶的绣鞋鞋面直直闯入芙蓉的眼底。

让石榴瞅着时机在送香的路上遇见孟若饴,也是她提前吩咐石榴任由孟若饴换走了一部分的香料,哪怕当时孟若饴换走了所有的香,她也会让石榴事后换掉一部分再给孟桂芝送去,只要长姐敢贪这个小便宜,那么事发后她就绝对脱不了身。

若是上辈子的自己会怎么说?相思毫无心理压力的开始走神,她会一边哄着母亲,随后转头去找父亲,然后一通大闹,就算父亲被她折腾的来了,最终她也得不到母亲一句好话,还被父亲厌弃。

何氏心喜,拉过相思来道:“兴许你是不记得了,你们家上京来前,你反倒是因为生病先一步来了,还在我正房住了几日。咱们都是自己家人,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孟字,你若是平日里有什么难处或是想找姐妹们一同玩耍,只管从小门过来,都是自己家。”

孟辛桐点点头,到是她身边的大丫头道:“三姑娘可用了早膳?”

何氏还没说完,外头月满就走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夫人,老爷回来了,二老爷也跟着进门了。”

“这事儿夫人那头已经先吩咐过了,姑娘不必担心。”春秧给孟辛桐理好了长发,又从床几上取来蜜膏抹顺了发尾的躁发,她见孟辛桐没有马上睡下,就赶了小丫头出去,自己留下陪着说话。

“哎!少爷,小心脚下。”马屁精天佑跟在孟霍然身后,全然不顾半边身子已经沾了雨。

她慢慢走到何氏身边,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让何氏的两个女儿感觉到位置被人抢走了,也不会离得太远让何氏觉着她胆怯不好亲近。

出了门和门口守着的小丫头打过招呼,相思也没让张嬷嬷抱着过去,自己迈着疲倦发软的双腿坚持重新回到了灵堂。果然灵堂里只有大房的人,除了孟辛桐姐妹俩还多了大房的次子孟端方。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从第一次看见相思的时候就觉着这个干净的小姑娘太可爱了,只是光站着就让人移不开眼,落泪的时候更是让他忍不住呵护,反正堂妹也是妹,他照顾起来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何氏用余光看了眼张嬷嬷只觉眼熟,细想之后才恍然,这可不是永昌候老夫人身边那位曾经颇为得脸的管家娘子么,也难怪二姑娘与二房的人完全不同。三字经里都说性相近,习相远,就算一个祖宗出来的,可不都还有歪瓜裂枣和光宗耀祖的么,自家老爷和二房那位小叔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相思从车上扶着关氏下来,就听见一个温婉的声音,远远瞧着容貌,即便记忆模糊可她还是认出这打头说话的就是未来的定安伯夫人——她的伯母何氏。

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愿意为了这一家子赔上自己大好的青春,干净的名声,尤其是在发现她这一辈子双手完好无缺之后。

芙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然后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从母亲院子里出来?”

讥笑一闪而逝,相思并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异样,在她们的眼中她是第一次来到正院。

这个女孩子虽然清瘦,可五官长得实在精致,尤其是那黑发黑眸雪白的肌肤,也就只有富贵人家能养出这么令人疼惜的皮囊。

可若是她要再说,怕是太太就要不耐烦了,只可怜二姑娘如今还发着高热,却没有母亲照顾。

“你做什么呢!”石榴踉跄的拿起灯笼小心护着里头的灯火,生怕灭了,这时候黑灯瞎火的万一再没了这点儿光,还怎么去寻自家姑娘。

哑四缩在她身后,身子抖得如同筛糠,就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石榴狐疑的抬起灯笼,嘟囔道:“有什么东西,吓成……”

话音刚落,石榴就在灯笼微弱的光线下看到那一具具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的一群人……

“唔!”尖叫完全卡在嗓子眼,石榴想要大喊出声却喊不出来,她的嘴巴被哑四死死捂住,手里差点吓掉的灯笼也被哑四握紧了。

闭上眼睁开眼,石榴觉着自己都要疯了,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死人,也没在灯笼下看到过血迹斑驳的凶案现场。

这时候一阵风飘过,石榴终于闻到了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一把甩掉哑四的手,石榴跌跌撞撞往前跑,边跑边压着声音喊道:“姑娘,姑娘!姑娘你在不在,到底在不在呐!”

哑四这会子也没阻止她,而是后头跟着防着她摔倒。

走的近了,石榴也看清楚了,这些人死在一座破旧的院落前,院子的房顶破陋不堪,有几面墙还坍塌了,随地都是砂砾石砖还有烂了心的木头,这里大概就是白天也没什么人愿意过来。

死人有不少,有些人朝内有些人朝外,都穿着黑漆漆的衣服看不到面目,石榴推开门壮着胆子走进去,小心的避开地面那些血迹。

“姑娘?”

石榴是真的急了,府里发生这种命案,若是姑娘也在这里还被人发现了,甚至是被人劫持了那日后还有什么未来,但要是没在这里那且不说府里人是否发觉,就说姑娘此时下落都让她心急如焚。

“行了,别喊了。”一处破旧的墙头,一双嫩黄的绣花鞋轻轻的敲在墙面上,黑色厚实的披风将整个人包裹住,若是她不发声一时半会绝对发现不了。

石榴腿一软差点跪下。

“虽然平日里看着憨直,到也不傻。”从黑披风里露出一张小脸,小脸白白净净似乎哪怕没有月光都能反射出光晕来,黑漆漆的眸子在黑夜里有些模糊,她拨了拨刘海,悠闲的荡着双腿。

石榴连滚带爬跑过去,还不忘记她灯笼。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石榴几乎都要哭了。

相思将披风上的帽子放下,一头墨色的长发顿时被风撩起,不大的女娃娃镇定的坐在周围一片死人的砖墙之上,也只有石榴和哑四这种傻老实人才没觉着恐怖。

“你出来还有人看见么?”相思勾了一束发在手中顺着玩儿,眼底平静没有波澜。

石榴连忙道:“没,不过时间久了怕是会被张嬷嬷发现。”

相思转过头朝着孟高鹏的院子里看去,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