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说者无心,但听者却实实在在感觉到了那重双关的语气,虚夜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神秘而令人恐惧的黑衣人,无形之中,炎之圣者在他眼中便高深莫测起来。

天空下着雨,淅沥可闻,更衬得屋内冷清。

他也说不清这种预感到底源自何处,就像他很自然就能知道只有高强的灵气注入方能打开匣子一样,纯属那种飘渺的直觉。自从上次醒转,这种感知能力就变得越来越敏锐了,这使他有些患得患失,因此才会安坐室内练字静心。

少女猛然想起外界对这位侯爵大人评价中最多的八个字,俏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

思祺泡了杯茶,唯唯诺诺给虚培元奉上,退至门外,轻声拉上房门,室内的气氛顿时冷场了许多。

——不仅仅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啊!

被赐予重生的权力,却比死还不如,他郁闷得连吐血的心都有了——哦,他似乎连吐血的微末权利也不具备。面对这场悲剧,他情愿相信命运女神上辈子被自己先奸后杀,再奸再杀过,否则怎么可能如此折腾人,然而,又一次死亡事件的降临,幸运女神那婊子二度向他撩起长裙,他风光无限的抱上了她的大腿。不过,主人格虽是三魂俱灭,但是六魄却完整的留在他体内。

——如此庞大的元灵波动,如此毫不遮掩,到底是谁!?

虚十七双臂表层光点凝聚,倒长出一把光之流刃,弯起的弧度令人畏惧。

当然,我不喜欢虐主,总觉得那样铺陈情节,继而因为仇恨什么的引发主角的爆发,多少有点落下乘,中心立意上就输了一些我所喜爱的作品一筹。

然而,到了婚后,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我们去面对,现实的物质经济需要我们共同去打造营建,我甚少继续写情书了,这不是少了那种感动和浪漫,而是我知道,我的重点必须转移。浪漫不能拿来当饭吃,于是我换了一种向她诉说我内心世界的方式,我把我和她的影子刻画到了小说人物里,我要以此方式来完成那一万的承诺。

“切!”炎之圣者啐了一口唾沫,继续朝前行走,“你就是书生的酸气丢不掉,修灵之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迂腐气质。”

虚夜默然,自己为了不致太露痕迹,确实有刻意模仿主人格的嫌疑,但是这样做作岂不是给自己的人生加诸了一副束缚的锁链。当下也就不加反驳,不即不离的跟在后面。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丛林深处……

“其实,你府上那个管家也算有两把刷子,毕竟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能力见识自然远超年青一辈。况且你刚才提到的那一学说,也不是全无道理,目前已普遍为大陆人接受认可。唯一的谬误在于,大家疏漏了修灵是个漫长的过程,并不是沿着一条单一的路线进行,不然也不会把那么多人卡死在灵隐之下。而知觉那一点的人又大多敝帚自珍,致使世世代代入其彀中,可笑可叹啊!”

虚夜听他只说虚重不提父亲,显是察觉到自己的不满,在口头上做了回护。而刚才一番话的最后一句,稍稍玩味,便能体会到他语调中的苍凉,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感慨。凝思片刻,突然道:“炎老,‘哪一点’?”

虚夜问得突兀,老头子答得更是突兀,“先天真气对气之修炼而言,当然是好处良多,可是在玄灵之体阶段,就没多少益处了。”

虚夜一愣,扶了扶低垂的斗笠道:“为什么?”

炎之圣者摸出白铜酒壶灌了两口酒,砸吧砸吧嘴,提醒道:“别光顾着说话,注意脚下!”瞥见虚夜心分二用,每一步均能踏准自己在软泥上留下的印迹,微感诧异,随即道:“先天真气从娘胎中带出,随时间而慢慢消失,而消失的部分也不是就此无故消失,而是通过某种隐性的渠道转入灵魄之中,从而储存起来,以此充实灵魄,而后者的饱和度又决定了灵气和灵觉的强弱。这个过程细说起来相当复杂,又恰恰与伐气到磐体的转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么一提,想必你能猜到些什么吧?”

虚夜十六年的人生都是和主人格一齐分享的,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一心如何二意”,所以他并不担心谈话的同时会踏错方位,一切只要小心,便能显得自然而然。对炎之圣者刚才所说,他的脑中的的确确勾勒出了一些念头,只是太过零碎,无法综合成一个整体的印象。而他也感觉到,一切谜底将呼之欲出,游离的目光变得凝聚而有神起来。

“还请炎老指教。”想不通,索性不去浪费那个脑力,他也光棍得很,直接问了抛出这个问题的人。

“嘿,你这臭小子!”炎之圣者笑骂了一句,转身就是一个暴栗赏去,其动作之快,虚夜只觉得脑门被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疼得他不住搓揉,但见炎之圣者仍是那副弯腰驼背的龙钟老态,不紧不慢朝前走着,似乎始终就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变过。

“先天真气对气修有实在的作用,而灵魄的饱和度则与体修呈正比。一般人觉醒灵魄越早,先天真气保留得越多,相反灵魄的饱和度越低,从而体现出前期气之修炼的速度相对较快,而后期修炼玄灵之体却步履维艰,后继乏力,甚至十几年几十年也无法突破伐气的瓶颈。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这叫做‘天才的陨落’!”炎之圣者撇了撇嘴,喃喃道:“很讽刺的说法,不是吗?”

噗噗声连响,他拈指轻弹数下,几点火星破空划过夜幕,分别引燃了东南西北四角的草屑残枝,眼前的情景随之一变。

原来,他和虚夜已经走出了庭园。

正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奇峰叠嶂的绝壁,三百来丈,笔直的耸入云端,不少凸起的地方都是一片光润,显然是长期被水流冲刷而成。结合雨沫纷飞的景观,稍微幻想一下那飞珠溅玉的情景,便可看到绝壁昔日的雄奇夭矫。

然而,崖壁早断了水源,空有大瀑布的形态,崖底草坪已经枯败。

至于炎之圣者点的火,当然不怕被雨水浇灭,将四下里的情景照得一目了然。

崖壁呈圆弧形,与对面的林木相拥,环绕成趣,形成一座半密封的山谷。壁下方安置了一扇布满铜钉的铁门,大约四五人并排而站的阔度,高将近一丈,生生破坏了天然雕饰的生态美感。每颗铜帽黄光黯淡,各个都有拳头大小,显得气派十足。不过,门的边缘已经锈迹斑斑,极为陈旧了。

风声飒然,炎之圣者纵身跃向瀑布之底的枯潭中央,悄立在一块椭圆的大石墩上,十指交扣,攥握着杖柄,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沧桑的面容隐隐泛起一抹缅怀。良久才道:“修灵本就是一次矛盾的人生旅途,很多灵者企图一步登天,享誉大陆,却把握不了那个度,最终走上死路。这些人中不乏天才翘楚,可是纵观玄灵大陆,成功者几何?”

“这就看您所指的成功是哪方面了?”虚夜悠悠道,颇不以为然。

炎之圣者回头瞪了他一眼,肃然道:“当然是获得最终的‘主宰’之称!”

虚夜情不自禁的呼吸一窒。尽管炎之圣者所说的目标极其遥远,甚至可谓飘渺无法实现,但是,整个玄灵大陆,又有多少人不是在为之拼命奋斗、全力追逐?念想及此,他体内的热血也跟芸芸众生一样熊熊燃烧起来了。

他同样渴望获得绝顶的成功!

“眼下,”炎之圣者的拐杖在那块坚硬的麻石上点了几下,居然留下几个浅浅的印迹,“你便有这个机会!”舞动拐杖,遥指站在潭边的虚夜。

虚夜道:“你是指我拥有强大的灵魄力吗?”

“不全是!”炎之圣者掩饰不住眼中的激动,声音微微发颤,“你还具备一样东西!”

“什么东……”

“西”字还没出口,虚夜就看见炎老眼中的激动之色迅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抑后勃发的森然杀气。

一道粗大异常的尖锐蓝光从天而降,破开雨雾,斜插炎之圣者,枯潭方圆五丈范围内所有的呼吸吐纳,似乎都融汇进了这一记凌厉无匹的威势之中,不留给老头子一丝逃脱的退路。霎时间,黑夜里一片蓝装素裹。

炎之圣者反应奇快,枯瘦的身躯向左一歪,拐杖也跟着向左一错,仿若一张绷紧弦的弓,借助腰腹的力量,右手猛地抽动拐杖,那漆黑的杖根径向蓝光迎去,速度似缓实急,自左下方拉至右上方,顿时绞起一阵风暴。

虚夜先是在炎之圣者犹若实质的杀意爆发下感到皮肤一阵刺痛,随后,夹杂着凄寒之意的飓风扑面而来,他的斗笠立即就被吹飞了。

叮铃铃铃铃……

一连串清音响起,伴随着咔咔咔咔的古怪声音。

虚夜如若置身酷寒之地,瑟瑟发抖,好在前段时间受足了寒毒的侵袭,身体勉强有些抵抗力,否认肯定早已神志麻木,身子僵硬了。

而那五丈方圆内,一层一层的薄霜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凝结。拐杖和那个箭矢形状的蓝光硬碰到一起,杖端顿时炸开一蓬火焰,复又疾速收敛成一点鲜艳似血的精芒。蓝光迅速变淡,那粗大的形体居然在下一刻就分散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冰晶,如被赋予了灵性一般,瞬间对炎之圣者形成了合围之势,片刻后,老头子的全身结出了一尺来厚的冰晶,兀自反射着眩目的光芒。

瞬间冷却的空气中,雨粉翩飞,冰花飘絮,仿佛在宣告严冬的提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