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大掌几度握紧又松开。究竟是谁,哪个混蛋让悠悠这么难过。是歌舒瑾么?凭着一张还看过去的小白脸,就惹得悠悠为他陷入梦魇么。白日里,悠悠还能笑,还能同自己开玩笑,可是到了夜晚,内心深处潜藏的痛苦便翻涌上来了么?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太焦急之间,手臂箍得略紧了。他可是徒手打死过老虎和黑熊的人,该不会把悠悠姑娘勒断了肋骨吧。

封九云苦笑着,转头继续看窗外的桃花水,自己啊,算是栽在那个小姑娘手里了。

歌舒瑾一抬手,大掌包住他的拳头,暧昧地勾着唇角:“看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呦呦的那个孩子,不是王闻韶的,是——我的。哈哈。”

虽然两个人都尴尬,但这尴尬的原因却不太一样。

阿狸抬起头,双手捂住眼睛,泪水却从指缝中溢出。

月色溶溶,花鸟入梦。

阿狸知道,此时此刻,如果大叫出来,会是一件十分不礼貌,而且十分伤人的举动。但她控制不住,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恐惧,不是惊愕,却逼得她下意识地向后退……

座下的封九云很心疼。

他怕小姑娘拒绝他,又不敢勉强人家。犹豫之间,抱着包子的小姑娘却道:“那就麻烦您送我一程吧。顺着这条大街,一直走,走到底,再右拐,第一个大红门就是我家了。”

“知道了。”她咬着下唇,声音小小的。

小姑娘眨眨眼,装作不经意地一抹自己额头上的细汗:“我没有玩,只是刚好准备玩而已。早饭吃了两个包子,还喝了一大碗豆汁。”

每个人都是聪明人,只有她一个傻子。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相识,没有相爱,那么现在的醒之应该是个受人敬仰的佛雕大师了,或许已经娶妻生子,共享天伦了也说不一定。

他很可怜,他的种种奇怪的行为也可以理解。

看着三角石的尖端停在自己面前,歌舒瑾自然明白是王嘉有意为之。

他手指硬净修长,看似十分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搭在阿狸脚踝上,实则用了七分的内力,压得阿狸骨头都快碎掉了。

“灿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知道,”她握了握拳,几经矛盾,最终还是问出了心底的困惑,“你当年离开太白山之后,还有再回去过么?”

樱花飘落,流泉淙淙。

“恩恩,”茉莉狠狠点头,“我和殿下虽然接触不多,却感觉得到殿下是一个极为善良,仁义,又心思柔软之人。殿下治国,大晋的百姓们一定会幸福安乐的。”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同她讲,却说不成完整的句子,说出口的话都是颠三倒四,奇奇怪怪的。可他依然在努力地表达,话虽说不明白,但他还可以用动作,他可以给她顺毛,可以抱她,可以吻她。

不等他开口,她便自嘲地笑:“即位三年,依然没有亲政,没有发布一条敕令,没到到葵山封禅,没得到百姓的认可。如果不是祖父,舅舅与皇叔的支持,恐怕我早被赶下王座,诛杀御前了。”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狸儿,狸儿……”

车帘高高卷起,樱花瓣随着夜风香香地落了满地,连她身下的锦绣方毯上也都是淡粉的花瓣。

等看清来人,他们有再多龃龉之言也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话还没说完,阿狸手中银刀就插-入了他的胸膛。

是啊。谁又会把她当朋友呢?

男人的声音却是比这夜雨更凉,阿狸一惊,回头望去,透过濛濛雨帘,是黑衣玉立的高大男人。

门刚开了一个小缝,王忍便挤了进来,一手拎着油纸包,一手迫不及待地抱住阿狸的腰,温柔又甜蜜地吻她:“小狸,外边好冷,快给为夫抱抱。”

外边下着大雪,阿狸也没打伞,还被自己绊倒了好几次,不过她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一路扯着裙子跑到王忍府上,又急匆匆来到他卧室门前。

他无奈一笑,伸手将她拎到怀中,拿了帕子擦她衣襟前的水:“真是不乖,以后哪个男人能忍你这古怪的丫头。”

所有人都喜欢皇姐,王忍喜欢,父君也喜欢,都是不长眼睛的家伙!

小孩儿似是没听见,在侍女之间钻来钻去,不一会就跑到豆蔻花树下,赤着双手摇着树干玩,花瓣红白一起簌簌地落在她头上。

又是谢伦,阿妩的祖父,谢慎和谢翡的亲爹。

他吻得温柔,身体却在用力地碾压她。

这四海八荒中不会有比小仙女更美的姑娘。

雪狮子向火,酥倒半边。暧昧又色气,但形容小姑姑却是有几分合适。

阿狸真是被他羞得满脸通红,还“情到深处自然肉”,哪里有古人会这么色气……

他本是想把她放到床上,可自己被她这么一挂,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红衣人见王忍一直不作反应,很是不开心地道:“不等人是不礼貌的,让人等也是不礼貌的。我虽然很有耐心,却不喜欢不礼貌的人。”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不仅阿狸又气又笑,两个歹人也是憋了一口老血,你他娘的才是弱质男流!还过路?过路过到江心来了?鬼话连篇!

“钱自然是要,人也不能放,”领头的歹徒笑道,随后眼光瞄了瞄王忍的脸和他身后的阿狸,极其猥琐下流,“俊俏的郎君就留给我享用,身后那个小娘子给你们好了。”

她低下头:“我已经努力了……”努力地去喜欢他了。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你在他面前,即便熏香簪花,披金戴银,也是相形见绌。

小人诱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

这个姿势实在是暧昧得很,纯白银边绣着大朵大朵金盏菊的小亵裙只到阿狸腿根,堪堪包住臀部,这腿是伸着也不是,盘起来更不行,只能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态蜷曲着。背后更是凉风飕飕,歌舒瑾的袍子还有些微湿,贴在她赤-裸的背部,怎一个难过了得。

待碧螺拿着甜酒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幅温馨甜蜜,极尽诡异的画面。

三年前,在那漫长无尽的风雪夜里,宏伟壮丽的皇都台城,金碧辉煌的紫光殿,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阿狸咯咯笑:“你可是君子。”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就是花笺上署名的“乌有珍”。

王忍的书房,阿狸也来过很多次了。与他在外时展现出的风光霁月不同,他的书房稍微有些不那么风光霁月。

王忍倏地从位子上站起,大步走到栏杆前,循声望去,屏风后隐隐约约一个身影,看那姿态,必是女子无疑了。

她若一副纤弱拂柳的模样,朝臣又有哪个会惧畏她?

千金易得,知音难寻。

“我有一个朋友,她晚上梦游,然后还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你有办法治好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