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在转身的瞬间,从他身上摸走了凤尾银刀。

他脚步稳健,但看得出他心中焦急,恨不得一步三阶就冲到新娘身边,那按捺不住的欣喜,引得一众宾客都哈哈大笑。

“小小狸会叫爹爹了呢。”他笑着说。

阿狸很是怕他,不仅仅是私奔被捉的阴影,还有小时候他就不太喜欢她的那些回忆。

看她明明不那么轻松,却强忍着又假笑的样子,他就想掐死她。

“不可,”他连忙拉住小姑娘向下滑的身子,扣住她的腰肢不让她乱动,“小狸别闹,那,”他大窘,俊脸红透,蚊子般道,“那……脏的。”他怎能让他心爱的小姑娘来吹箫,虽说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飘飘欲仙,神魂颠倒,但不可以,小狸是如此纯洁的姑娘,绝对不可以。

王忍虽然紧闭着眼,但却感觉得到,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却触到了一小片儿滑腻软嫩的肌肤。

灯火明暗中,娇小的少女裹在繁复花纹的锦绣之中,长发未梳,披散于肩背之上,又顺着肩背流泉一般垂洒地面。

刚才,她中了醉春山,错愕不醒间被秀年给了一耳光。

“你会的,”一双漆黑如渊的眼睛望着她,似乎要望进她心底,“毕竟阿妩也是那么喜欢我。”

“别说了。”他无力地阻止。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阿忍,那你生我的气了么?我不是完璧……”她抹抹眼泪,可怜兮兮地望她。

美丽的眼睛,满是悲伤。

王忍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尾随着阿狸同昙醒之一直到他们住的小屋。

精致的发髻早已被江风吹开,发带落在窗外甲板上,舞了几舞,掉入水中,只是一瞬,便被江水吞没。她持针筒而立,长发垂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让人想到四个字——胭脂修罗。

他看着她的脸,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缓缓地抚着,深深地吻着,吻到她不由自主地呻-吟。

阿狸摸摸头:“你知道的,皇叔这人一向慈悲为怀,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次夫人一举得子,皇叔更是施粥捐金,好不欢喜。”她嘴上这般说着,眼角带着笑,可袖子里的拳头却攥得紧紧的。不可笑么?她恨的人,竟然喜欢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她唯一的亲人,似乎也对那人有些朦胧的情思。

这一段话,讳莫如深,说得乌有珍云里来雾里去。殿下十二岁那年?算一算,那年应该是天曦二十年,那年仲夏,京城里的确有一晚是全城戒严,街道上来了很多官兵,挨家挨户地搜查,燕子矶观音阁那边的金灯林,更是被放火烧了山。难道那件事和王忍所说的有关?

乌有珍微微一怔,旋即不动声色地躲到王忍身后。

她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欲-望,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羞-辱她,即便这样,她也不想被他碰:“多谢皇叔,我自己可以穿。”

如果说醒之是最好的佛雕师,微之便是白头山里最好的猎手。

依旧是这么生疏的称呼。

一时惶惑,箫声婉转,应琴而上。

“既然我是乾达婆,我的弱点自然也是闻香,”王忍看着乌有珍的双眸,一字一顿地道,“冰,台,香。”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被心上人夸奖,王忍脸上的喜色根本压不住,他刚想伸手拉她坐到自己身边,一旁有人安静地道:“戏台的顶部没有灯光,却在周围开了九扇窗,窗户透光的大小亦是可以自由调节。戏台上暗下亮,更显神秘幽玄。设计这舞台的人倒是有几分才华。”

他的心被她那可怜又诚恳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包裹,原来她还是有感觉的,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他们还是心意相通的。此时此刻,王忍只觉得自己的心绪怪怪的,说不上高兴还是酸楚。

美貌?她没有啊。

左凉蝉微微叹气:“三年前,小瑾对司马家的姑娘做下那种事情,我还有何脸面再见他。”自己与诸临镜终归不是一路人,这个孩子就当是个念想吧。

温暖,久违的温暖,好舒服……像父君,像师父,像阿胡……

昙醒之没有家族背景,这样的人,越是足登高位,跌下来的时候就摔得越惨。可也正是如此,他没有忌惮的地方,无家族,无妻儿,他疯狂起来,无任何方法来控制。

“谁愿你让着我了!”本是一脸戏谑的昙醒之忽地一跃而起,如丝的魅眼,恣意的风流,眨眼间化成层层怒意。

见他开玩笑,阿狸便知道王嘉已经不怪罪自己了:“除了说抱歉,还想说声谢谢。师父的事情,谢谢你了。”

白马,银鞍,绿玉杖,那个一袭青衫,黑发缀珠,仿若画上走下的仙君,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她,回到天上去了啊。

她怔了怔,随后小猫一样地爬到软垫上,半靠在他肩头。

阿狸只觉一阵眩晕,喉咙丝丝腥甜:“师父他,怎么……”

用阿狸的话来说,他是一个闪耀到让人心疼的美男子。

就在那时,一杆玉杖拨开她身侧葳蕤:“小山鬼,是你在哭么?”

那人被训斥得眼神一慌,手忙脚乱向外退。

“你叫碧螺,上次来的小姑娘叫祁红,皇姐还真是有趣,给你们取的都是茶名,”司马妩微微侧头,“可是皇姐好似不是很爱茶。”

“殿下,扶余之地,本是青丘国,周代以之封于箕子,汉世分为三郡,自古以来届是中华国土。臣虽年老,却仍愿带兵北上,血洗耻辱。臣若统东府之兵,借道北齐,扫定扶余,匡复北地国土,指日可待!”谢伦对阿狸一向不太客气,此刻尊称一声殿下,已是极限,也可以看出他多么赤诚地想再上战马,剑指山河。

阿狸微笑着点点头,随手拂掉她发上的雪花。

她第一次碰那种东西,即便是同王忍在一起时,她也没做过这种事情,简直羞愤欲死。

他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一手牵着她动作,整个过程中,他都看着她的脸,目不转睛地,看她气急败坏,又羞又恼,偏偏又逃脱不了的小模样,好玩极了。

阿狸本身瘦弱,有了身子之后也比不上一般孕妇显怀,穿着宽大的衣服竟也看不出是有孕的人。可脱了外袍之后,便会发现她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倒也是愈发丰腴,既有少女的纯真,又不乏少妇的魅惑,稚气妖娆,十分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