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性烈如火、爱憎分明,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呢。

至于什么不放心的话,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海上的生意都是暴利,那些珠宝香料,瓷器茶叶丝绸,哪一样不比粮食更贵重?从前都能放心,如今反倒不放心了?

惠月楼是京中有名的酒楼,时常会推出些新菜品,京中贵族子弟们都喜欢光顾。元子舫身为玩主中的佼佼者,自然在这里有专门的雅间。周映月亦是熟客,到了惠月楼,熟门熟路上了三楼,推门进屋。

从这一点上来说,两人的处境其实有些微妙的相似。只是周映月还有根底,眉畔自己确实无根的浮萍罢了。

眉畔强自按捺着心头羞意,“我也是这样想的。况且周姑娘是个女中豪杰,我一向十分倾慕。可惜从前没有机会相识。”

他看着眉畔,盘桓在心头的一个问题几乎冲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眉畔十分感兴趣的转头去看元子青,“世子平日里都做的什么?”

“是卖些新巧玩意的。泥人,剪纸,竹编的动物,木雕的摆设之类。”青云道。

元子青这会儿正在替眉畔斟茶,“不是什么好茶叶,就是东山寺后的野茶,今年清明才采的此新茶,我自己胡乱炒制的,你尝尝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眼前这位未来姑爷面上没什么表情,看自己的那一眼也没什么特别,行云却只觉得浑身一寒,生生看出了对方的不悦。

因为之前那所谓赏花宴的性质人尽皆知,眉畔也去参加过,所以也无怪行云会这么想。她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根本将福王府的世子当成了透明人,完全没有想过是他。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青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紧紧的盯着元子青,仿佛要用自己的视线来确定这个人的真假。所以这一次,她看得比什么时候都要细致、认真、专注。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元子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看样子大哥这次是真的动了心思了。这样说来,自己很快就会有个大嫂了。他也该抓紧时间,别输给了大哥才是。

在眉畔被人领着进入甘阳侯府,去拜见侯府的主子们时,福王府中,元子青也在元子舫这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眉畔没有等太久,主仆几人才将院子收拾得差不多,张氏便派人来请她了,“夫人说,请姑娘过去渐渐甘阳侯府来的人。”

“别高兴得太早。”元子青道,“关家跟甘阳侯府素无来往,可见其中必定另有隐情,这件事未必这样容易。”

张氏一看见她,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如今伤了脸面,正躲在屋子里养着,谁都不敢见,再对比眉畔春风得意的模样,就更让她愤怒。

而且是……脸朝下。

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周映月,索性离开她,找个机会去亲近二公子岂不是更好?

周映月拍着手笑道,“这才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姑娘自己下厨么?”崔厨娘有些意外。

关玉柔这两日正为了这件事跟闹张氏不痛快呢。不提张氏的打算,她自己是做梦都想嫁给元子舫的。然而张氏却不同,福王府固然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一旦确定不能成功,张氏立刻就会更换目标,为关玉柔挑选其他合适的婚姻对象。

……

傅文瑞这才介绍道,“子舫兄还不认识这两位吧?这是今年上京赶考的士子中,最有才学、最有可能进士及第的两位,朱敏烨公子,周文华公子。今儿主要是要欣赏这两位的大作。”

眉畔的处境再查,婶娘为了面上好看,她的亲事也绝不至于糟糕到不能入眼。至少对方一定家世清白,人品端正,身体健康,如此才可不落人口实。

“大哥……”元子舫平日里性情跳脱,但并不是真的不懂事。他自己身体健康活蹦乱跳,更加在意哥哥的身体问题。结果这些事之前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可见元子青一定嘱咐过,要人瞒着。

“我很喜欢。”元子青立刻道。

犹豫之间,元子舫已经笑着掀帘子进屋去了。眉畔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在首善堂外等着他。

恰好眉畔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真正跟元子青搭上话,彼此有相处的机会,正是因为崴了脚。那时她应邀前来做客,结果不小心崴了脚,还弄脏了裙子。这样出现自然很不妥当,元子青便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让她将脏衣服洗过烘干,又揉了药酒。

这一次没有福王妃通风报信,眉畔的消息自然没有这样灵通,并不知道福王妃叫自己过来的目的,心里不由微微有些紧张。

老太妃点点头,朝着眉畔招手,“好孩子,过来,走近些让我瞧瞧。”

可她却偏偏看中了自己。他心中一时喜,一时悲,本是冷心冷情之人,这时却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心旌摇动,目眩神迷。再听到福王妃贬低她的话,便忍不住开了口。

可若是不看重,又怎肯让她在老太妃面前露脸?这倒是让众人看不懂了。

所以张氏这一次就显得矜持了许多,对待福王府的来人客气有余,亲热不足。不过对方看来也并不十分在意,大抵到了这时候,福王妃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越是排在后面,越是没什么竞争力。如不能同福王府结亲,关家又算得了什么?那人自然不会费心讨好。

眉畔低头道,“民女因喜欢青色,是以唐诗中最爱此句,不过凑数罢了,当不得王妃娘娘赞誉。”

再如何,自己父母家人俱在,而且对自己嘘寒问暖,生恐有任何疏忽。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失了父母,寄居在亲戚家中,不知又是怎样的境况?

福王府的花园非常漂亮,而且很大,各种各样的道路错综复杂,可是眉畔的步子却并未因此而有片刻的迟疑,她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挑出自己要走的路,而后坚定的踏上去。

其实眉畔也不明白,堂堂关家族长的嫡女,从小娇养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为何还是养出了这样眼皮子浅的模样?张氏今日给她挑的首饰样样都是好的,却还要打自己梳子的主意。

早上的太阳光并不刺眼,元子青怔怔的看了许久,直到青云起身的动静传来,这才猛然惊醒。

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中还紧紧握着毛笔。而面前重新铺开的洁白宣纸上,密密麻麻落着两个字——

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