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裕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眼角处微微弯起:“你不必紧张。我只是通过一些极特殊的渠道听闻了一些风声,知道你是从青城殿出来的,别的并不清楚。不过你出身青城殿的事情,除了我想来别人是不会知道的。至于会不会被朔国那面知道,你大可放心。”

薛嘉一直脸色冷淡看着陈临清,神情丝毫没有波动,语气很清楚也很决断:“对我来说,怀裕就是最好的。”

薛月兰还要说些什么,被站在顾廉芳旁边戴面纱的女子冷冷出声打断:“好了!吵什么吵!堂堂的大家闺秀,竟然能为了一个男人吵得像个泼妇一样,丢不丢人!廉芳,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让我听见,要是让我知道你还对顾家少爷念念不忘,我就打断你的腿!”

吉羽回身绕过转弯看见个人,猛地一吓,心跳都漏跳了几拍,忙拍拍胸口低声道:“吓死我了,人吓人真是吓死人啊。你好好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薛嘉抬眼看他,眼里微微带着笑意,一头乌墨一般的长发从肩头上垂泻下来,搭在白色中衣上有着说不出的风情:“不用了,我一个人应付也就够了。你难得歇一会儿,这些繁琐的账目我来看罢。”

这批流寇在顾家这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一个半月前,朝堂上太后党官员揭露出睿王有反心,太后一党的官员乘机发难,要求派精锐队伍秘密前去逮捕睿王,然而这一提议却被坐在高位之上的那位九五之尊生生地压了下来,声称此事证据不足,需要组织官员前往云城调查。因此派出了明面上以董桓为首的八位官员前往云城进行调查,结果这八个人刚来云城没有多久,就在睿王出兵前夕,正好被伏击了,造成一死三伤。

顾怀裕的言外之意分外明了,倒引得欧阳建忍不住低声笑了笑:“要是我和岸华也能像你们一样坦诚,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或许这个就是他的重生效应?

沈岸华摇摇头:“最开始我也以为是睿王,后来想想,觉得极有可能不是。”

现在在云城,也只有睿王有这个胆量和势力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街上围劫。如果不是现场出现了那些江湖莽汉,一会儿人们就会回过味儿来,知道是睿王派的兵,自然也只有乖乖地被困在香海雪庭,至于之后睿王想干什么就不是顾怀裕所能了解的了。这么看来,那些现场出现的所谓“江湖莽汉”根本就不是“偶然出现”,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了。乘着全场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些人乘乱造势,打出一条路来,这样大多数人就会慌不择路地跟着他们往外跑。这样这里就全乱了!

季准瞥了越浪一眼,目标转移,懒散道:“越浪啊,你以后找媳妇,就该以顾二少爷为标准,每天缠着你,保准过上几个月就能磨掉你高岭之花一样不可攀折的气质。啧啧,每天都本着站如松坐如钟的姿势累不累啊,你不累本少爷我看着都累。”

薛嘉想了想道:“父亲不去吗?”

顾怀裕失笑,要想从这实打实的兄控手里挖人怕是确实想也不用想了:“我不是和你这里要人,你未免也太护着你二哥了吧?”

方小帅一拍大腿道:“那当然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啊!”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啊刚重生的时候,他对于自己的仇人恨得想要直接冲过去提刀杀人,恨不得把对方抽筋剥皮、生啖其肉,但最后,还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才硬生生地压下了这种血腥的。

萧炎顿时凶狠地瞪着顾怀裕,大吼一声:“我倒要看看谁敢进去搜?!”

与此同时,正屋里的萧炎正笑吟吟地哄着薛嘉用饭:“诺,我别院的厨子是我从帝都特意带来的,厨艺极好,你尝尝。”

男人又哈地笑了一声:“好孩子,你说错了,我就是因为喜欢你呀,所以才想把你带来。要知道,这间屋子,之前我还没有带过任何人呢。”

等竹套拿到手后,薛嘉看着自己手里的十几个套子,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真的要玩吗?看上去似乎很丢脸的样子。”周围好几个人都围过来看着他们呢,两个大男人当街玩些小孩子的东西,真的大丈夫?

一句话尽显他和顾家二少之间的亲近。

一辆外部朴素内里精巧的马车在官道上驶过,马车里面的软榻上铺着锦缎,坐在上面的白衣公子怀里捧着暖炉闭目养神,显然近来的天气已经越发冷了。

睿王府?麒麟血?

刚过了城门口士兵的巡视,郑家进入了云城内城后,郑文康从车里举目四望,看着云城远胜陶城的繁华热闹,犹如看到了郑家千金酒曾真正价值千金的光辉未来,不由得长长地出了口气,一时只觉得天地浩大,胸清气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顾怀裕固然心里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仍然对他们厌烦不已,巴不得直接把人都扔出去,顾忌着顾家的面子才没有直接这么做。他暗地里早就找好了宅子,过几天就会和父亲提起这个事,赶紧着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顾怀裕当着薛嘉有些气闷:“你管我和他是因为什么,眼下我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重要的是,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觉得萧域文总有一天会对我们下手。”

殷家的情况要比顾家复杂得多。又或者来说,顾家的人口对于一般的世家大族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家庭架构比一般的小家族还要简单,再加上顾怀远顾怀裕兄弟感情深厚,顾家几乎不存在斗争的因素。

有风从窗边吹过来,吹乱了坐在窗前相拥的两个人的头发,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安静妥贴地宛如一人。青丝同情丝,情丝交缠,据说这样的夫妻,便可白首同心。

连家的二小姐是嫡女,孟家也是云城的八大世家之一,家里曾有不少子弟在云城任职,比起连家还强上一筹,倒真是结的好姻亲。萧域文前去捧场也不过是面子情,就算是顾家嫁女他自然也会来,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那件事他还有点印象,好像那时他喝得半醉,救下一个人,和他在街上畅谈半夜,胸中郁气一扫而空。虽说那人面貌、那夜谈话详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略有印象的。这么说,原来他前世今生,都不知道他头一次见到薛嘉,不是在迎亲的时候?

顾怀远一直安稳地坐在那里,这时开口对着顾怀裕道:“千金酒坊盛名犹存,若能在云城大放光彩必然稳赚,可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能把这个名号打出去呢?怎么能让全云城的人都知道,千金酒回归了?”

后面驾车的长贵看到前面停了下来,就跟着停了下来,看到前面马车上薛嘉过来,上了后面的马车要伤药。文春婉有些不安地询问薛嘉,薛嘉略略解释了几句后,阿北忙取出伤药,随着薛嘉一起到前面给那个叫季准的人上药。

就算对方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也不过是个声色犬马之徒,自己没什么本事,家族也不可能为这等事替他出头,只要不真杀了他,吓唬吓唬又能怎样?反正隔几天他就要回云城了,他去哪里找人去?

顾怀裕心下大惊,暗道果然被高人看出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大师说的什么?”

薛嘉也不同他闹,只是微微抿唇一笑,主动上前挽起顾怀裕,闲闲地走在这条巷子里。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自重生以来一直都算镇定的顾怀裕竟禁不住鼻子一酸,一个堂堂大男人竟然落下泪来,哽咽不能成声。

薛嘉从来不认为顾怀裕是一个无能之人,但是顾怀裕毕竟上有长兄不用操心,一直晃荡着,从没有正儿八经地做过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做生意?

后来在临死前,顾怀裕最为遗憾的除了没有好好对待过薛嘉,还有就是当时没有抓住时机,前往百里桃花认识两人。如果是右相肖容敛得知了云城这一桩惊天冤案,也许顾家殷家就能翻案,洗清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