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潜艇兵沉默着,跟唐逸关系最好的jonney看着眼前的海底地形图说道,“马里亚纳海沟是世界上最接近地心的地方,那下面漆黑一片,人体暴露在其中会马上被水压碾成碎片,就算是你们的海妖也无法在那里生存。”

唐逸低头看着自己几近赤|裸的身体,还有身体上残留的激情痕迹。他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什么……

韩琦伸着头看了看他的盘子,啧啧两声,“这么丑的蛋糕你也吃得下去,跟屎一样唉,还没我家的佣人做得好。”

他从未见过这样密不透风的黑,从虚空中每一个角度逼来将他吞噬,不给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伸手在旁边乱摸,摸到一个坚硬的墙壁一样的东西,上面覆盖着粘滑的藻类。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向后靠在墙壁上,伸手打开耳畔的对讲机按钮,尝试着呼叫其他人。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罗唯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看来他的皮肤可以吸收声波!”

“哦?”唐逸低沉的声音缓慢地拉长,“你这么好心?”

唐逸闭了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半晌唐逸忽然笑起来,“没家好啊!我也没家,也没家人了。好男儿就要四海为家!”

罗唯盯着水银,眼睛直勾勾的,表情有点儿呆。大概是初次见到海妖中的风云人物被惊艳了一下。唐逸咳嗽了一声,打断某小鲜肉的花痴,介绍道,“罗唯,这就是水银,我的海妖。”继而看向水银,“水银,这是罗唯,我们的新队员。”

“你既然知道安全部禁止诺兰与你们见面,为什么还要违抗命令?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姜延风的声音严厉起来,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气势从字句和熠熠双眼中散发。

水银嘴角微翘,“以你现在的听力,也可以学会开这种锁。”

“你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磕磕绊绊又走了大约十五分钟,两人不约而同脚步一顿。

唐逸看着难得这般呆萌的海妖,忍不住想要调戏,坏坏一笑,“你干嘛抱着我睡觉?趁机吃我豆腐啊?”

水银爬到床上,一层一层地把被子剥开,总算找到了唐逸那张平日里吊儿郎当,现在看起来却有点儿可怜巴巴的脸。

唐逸连忙回神,声音洪亮地回答,“我明白了!”

“那么……”林温溪犀利的视线从她的镜框上方射来,“你呢?你对于平等使者的话,是如何看的?”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唐雅。”水银走近,严肃地望着他,低声说,“就算我知道你是谁,但是对于别人来说,我还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唐逸心头一酸,看着老人那被风霜侵蚀的面容,刚想再说什么,却被那中年男人打断了,“他说的也有道理。等我们上了飞行器就可以回来接他。”

不过在说到意外之子的时候,唐逸还是觉得心头被触动了一下。

水银恍然以为看到了唐雅,整个人都怔住了。

“还不是被你丫吓的!”唐逸气急败坏地瞪他,吼了一嗓子。

“那是我们海妖之间流传的一个传说,发生在数百年前,一只名叫辰渊的海妖身上。故事的真假难以辨别,不过既然有这样的说法,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孔雀迷魅的目光轻盈如晚风的声音组合成曲一般的和旋,把唐逸不知不觉网罗其中,“你是这个世界上与唐雅最接近的存在,只要你能给水银活下去的希望,他就会为你醒过来。并且,将来甚至有可能对你的依赖越来越深。他对唐雅的情感绑定不可撤销,但说不定,他能把对唐雅的感情转嫁到你身上。”

孔雀静静看着他,忽然微微俯下身贴近他的面颊。唐逸刚刚觉得有点不自在想要退开一点,湿漉漉的气息就滑入他的耳道,“他是不是识破了你的身份?”

他用力扯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撑着床铺坐起来靠在身后厚厚的枕头上。肚子上一阵钝痛,他掀开被子,撩起病号服,看到肚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唐逸傻了眼,没想到水银竟然来这一手。他猛扯水银的手臂想把他拉回来,“你特么疯啦!”然而水银不为所动。

谭明渊猛地用手一戳绷带,满意地听到唐逸一声嚎叫,“这你就别操心了。反正以你现在的伤势,乖乖跟着朴世焕博士他们一起撤退就好。营救鹤田他们的任务,就交给诺兰林茂臣bob他们。”

可是现在,这个世上最接近唐雅的人却再一次在他面前被摧毁。绝望和愤怒带来的的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爆发感再一次将他吞没。他的神思变得漂浮混乱,体内能量爆发,形成一片以他为中心的能量场。在这种时候,他的能量不再受声音的局限,而是随着他手臂的每一次挥动而盘旋搅扰。四周的lev34的都在燃烧,但与此同时,他身上那些红色的菌丝也生长得更快了,逐渐逼近他的下颚。

唐逸发现水银现在跟他说话总是特别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跟以前唯命是从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心中不爽,于是低下头低声嘟哝了句,“到底谁是主人啊……”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谭明渊盯着屏幕上的男人,“那些感染者呢?为什么不攻击他?”

唐雅单手抱着几本老旧的乐谱,俯视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有是有。”朴博士站起来,站到操作台前随意输入了几个命令,大屏幕上忽然显出了一片室外的景象。霎时众人都安静了,睁睁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唐逸不说话,只是沮丧地点点头,把针剂丢给谭医生。bob听了,用力用拳头砸了下储藏室的墙壁,整个高大的身躯都在发抖。这趟任务,十四队已经死了三个人加上三只海妖了。

他向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要不是灰烬及时抓住他,恐怕他会像那个研究员一样瘫坐在地上。

还有高彦那件事……唐雅虽然也曾反对过一旦被感染就自尽这样的传统,但是自从见识过一个前任十五队队员变异的过程后便转变了想法。现在怎么又变回去了?

唐逸垂死挣扎,“我真的没事……”

水银俯视着唐逸,只见对方从下往上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看着有点像只大狗狗。

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一路上又遇到了三两个患者,都被机敏的海妖们瞬间音波爆头。可是走了十五分钟以后,大家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八成的几率,你凭什么说他就是那少数的两成里的?”诺兰也有点不耐烦了,“这已经是大家公认的规矩,就算是唐雅也不会有异议的。否则万一病毒扩散,造成更大伤亡,这个责任你付得起么?”

唐逸略微一愣,低头揉了揉鼻子,“能瞒多久是多久吧……这是安全部的命令。”

自从大疫病时期过后,消毒除了杀灭细菌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含义——用核弹大面积消除传染源。

万一自己没有办法跟上别人,万一自己使用武器的过程中失误,万一自己犯了三年前相同的错误……

唐逸的内心是崩溃的,为什么不论怎么做都觉得有点儿尴尬?难道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在这样的绞尽脑汁中度过吗?这个水银确实很美,比他见过的歌舞伎町头牌还要美上至少三倍。性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哥哥有点儿像,但高冷之下的骨子里一股直白的天真也有点可爱……可是每说一句话都要先在心里千回百转打好几个草稿每做一个动作都要精准到位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抑郁。他简直有点儿害怕明天的到来了。

从身份到身上的每一颗痣、从表现出的性格到细微的小动作都不再是他自己的。他从来没有这么经常地想到过他的双胞胎哥哥,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他的每一句话,说话时的语气声调,他的每一个动作,他做一切决定时可能出现过的心理活动。

瞿岚挑起一条眉毛,“我看你是故意的吧。这次迟到我就不计较了,下不为例。”

水银不悦地皱起银白色的眉头,“你后悔救我?”

唐逸咽了口唾沫,知道这三天是自己的最后机会了。一旦被从海妖战队开除,安全部不一定会让他回到原来的陆军部队,就此把他的资料扔回利剑重新分配到某个阴暗的车间里组装电子零件也说不定。

原来……这就是水银?!

唐逸柔和了神色,心里倒还是挺感动的。这小子还挺热血,竟然为自己鸣不平,已经忘记了十分钟前还想揍自己的吗……

绿灯亮起时,唐逸故作镇定,仿佛已经对潜水轻车熟路目空一切超然出尘。然而不论装多少逼在现实面前都要穿帮,在穿过那层柔软如果冻般的透明介质后,全身逐渐被某种密不透风的东西吞噬的感觉令他全身僵硬,心脏沉重地击打着胸腔,像兔子一样惶急,呼吸急促,氧气明明在源源不断输入他的鼻腔中,他却感觉这般稀薄,氧原子完全进入不了大脑。

其他学员也鱼贯而出,与各自的海妖汇合。唐逸发现学员们对海妖的态度也有微妙的差别。有些人显然很喜欢自己的海妖,会回应海妖表达亲昵的种种动作,而有一些人则冷漠的多,在海妖面前更多是以主人的身份在发号施令。海妖对人类的态度也并不一致,虽然他们都被情感绑定给特定的人类了,但也不乏故作冷漠的别扭海妖,有性格外向闹腾的,也有像紫息那样带着几分花痴意味的……

一般人被这种表情盯上便该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打了。然而看在带过那么多新兵蛋子的唐逸眼里,就跟只冲他龇牙咧嘴的小白兔没啥区别。唐逸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嚯,该不会你们一家子都住训练营吧?还有你那弟弟也太胆小了,我才说了两句他就吓得跟孙子似的。这样还能当兵?”

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的男人,面容十分肃穆,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但绝对不友善。但另唐逸停住脚步的,是他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