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激动吗?对于海妖来说,这不就跟回家了一样?”

罗唯略微腼腆地点了下头,“是啊,没想到这么巧,竟然跟你是一个队了。不过……”他忽然正色道,“印教官已经叮嘱过我了,我知道你和水银的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你穿帮的。”

唐逸点点头。

“我来。”

“你看看我吧……”宛如从墨绿色的海水中析出的叹息声,伴着哭泣的腔调,贴着他的后脑响起。

“还有多远?”唐逸贴在悬崖的石壁上躲避着前面流转的光线。

为什么他和水银抱在一起?!难道他昨晚被那些声音搞得精神失常把水银上|了?还是水银把精神失常的他给上|了?

“反正吃了也要吐出来。你就别管我了!”唐逸烦躁地一扭身子,大粽子便歪在了床头,样子颇为滑稽。

唐逸懵了一会儿。

“很好。”齐豫微笑着,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十分严谨的美女军人林温溪。林秘书便拿出随身的平板电脑,开启录音功能,战起身走到唐逸面前,冷硬地发问,“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当晚你们在歌舞伎町遇到恐怖袭击的经过。”

唐逸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你怎么还管我穿不穿衣服啊?你是我妈?”

其他人也缄默了。此时那位老人说,“你们走吧,我就不跟着下去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如果利剑任由lev104在歌舞伎町扩散而不将此方法公开,便是在草菅人命了……

【啥……啥情况……】

水银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张平板电脑,听到响动抬起头来。金黄色的阳光披在他身上,深深的光影另海妖如古老的油画般静美。

“所以……你想让我唤醒水银?可是我唤醒了也没啥用啊。他已经认出我来了……”唐逸说着往后蹭了蹭屁股,拉开距离,苦笑一声,“就算他醒过来,多半也穿帮了。”

“你还好么?”

可是在追逐区别和独立的同时,也不知不觉失去了另一样世上难得一见的东西——那心灵相通的安稳和完整。

唐逸心神一凛,正打算迎战。就在此时水银忽然大喝一声,“慢着。”

谭明渊失望地啊了一声,“算了,等回去我再问他吧。”

他和唐雅相伴十年,唐雅竟然一个字也没对他说过。明明是朝夕相处的绑定关系,水银却蓦然发觉自己对唐雅一无所知。唐雅人前严厉,人后温驯,但都是一样沉默寡言,他有一面,是水银无论如何努力也触碰不到的。

唐逸将林茂臣扶起,摘下他的手套,发现那只手已经被红色的霉菌覆盖了厚实的一层,像是长出了红毛一样。他又连忙扯下林茂臣身上的铠甲,撕开衣服,看到那些红色的“绒毛”已经蔓延至胸腰之间,甚至连胸膛上也零星生出了几片菌丝。

唐逸一愣,猛地转头去看水银。而水银仍然无声地靠在墙边,眼神分散,表情空洞。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时,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柔软白皙的手,指甲剪得短短的,是一双弹起钢琴来很漂亮的手。

诺兰走到朴博士面前自我介绍,“我们是海妖战队十四分队和十五分队的,奉命来护送你去安全地点。”

水银也拉了他一下,摇摇头。

谭医生将针剂注射在手臂上,然后将袖子整理好。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化学物质在体内的种种变化。片刻后,他缓缓挣开了眼睛。

但是水银希望相信,这是真的唐雅。所以即使心中生疑,他也还在说服自己。不是说唐雅因为有一段时间呼吸停止导致脑部缺氧造成了损伤么?可能是失去了那段记忆吧?

“你你你你干什么!”

谭医生取出之前收集的污染血液,从腕表中投射出复杂的操作台,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水银银蓝色的眼睛扫过一片黑压压的尸体,鼻翼微微翕动,“说不清,很肮脏的感觉。”

“也就是说还有两成没有被传染的可能。”唐逸转头瞪着那个绝望的队员,“如果你是那两成里的,你难道不觉得白死了?”

“军人有几个不抽烟的?只不过大部分海妖不喜欢烟的味道,所以有很多人加入战队后就一点点戒掉了。况且,现在空气都这么毒了,你还要毒自己,嫌自己活得太长?”

“不够,谁会想到还会爆发这么大规模的感染者攻击,他们自己人都不够穿。”

十架最先进的阿尔特弥斯战机宛如银色的巨鹰撕裂沉重的云层,透过头顶被涂了无数层太阳辐射吸收涂层的玻璃,可以看到骤然铺展开来的碧蓝天幕。此时飞机已经进入平流层,速度被提至每小时一万公里的超音速,但是在机舱内却感受不到任何震动,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

唐逸把自己放在水银的角度,觉得简直要恶心死了。

鹤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才抑制住把眼前这个空有一副唐雅的壳子的小流氓揍到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来的冲动,瞿岚之前特意传讯息嘱咐过,不能为难唐逸,他不能违抗上级命令。

瞿岚扫视一圈,有些不悦地看向谭明渊,“你们副队长呢?”

水银从他身上爬起来,默然地看着唐逸手忙脚乱整理着自己被扯开的衬衫,半晌才用一种近似于淡漠的声音说,“他们不让我见你,我以为你死了。”

姜延风转回脸来看着唐逸,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疲惫的眼睛如外面那片黑色的大海一般深不见底,“海妖战队本不会留着你这样不遵守纪律的士兵,但是水银已经见过你的面了。既然是你捅的篓子,你就要自己负责把它修补好。”

唐逸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他看着那海妖游到他面前,伸开修长而强健的手臂,紧紧将他拥入怀中。透过稠密的海水,他听到海妖在他耳畔呼唤,“唐雅!”

罗唯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质疑安全部的军令,额头上立时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这种事可大可小,且不说不知道这个屋子里有没有监听装置,如果唐逸对他有恶意,向上司举报,夸大修饰一番他的话,他的前途很可能就会被这样葬送,开除训练营被随意安排入某个工厂一辈子组装机器零件也说不定。

他不是不紧张,实际上他紧张得都快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