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亦是。”

徐疏桐并未接话,坐了下来,喊了丫头进来泡了茶。“几月不见,公子瘦了。”

太后道:“也不见得,哀家素闻李毅将军的爱女,活泼可爱,很有几分英气,只是你也知道意浓的性子,最是包容人的,可时间忍得久了,只怕嘴里不说,心里头厌恶,这帝后不合,有伤国体,还是余丞相的小孙女吧,在后方还是性子稳定一些的人合适。”

她有些动容,“都这个时候了。”话里竟有不觉时光飞逝之意,有感慨,后来微笑起来,对徐疏桐道:“没想到打扰了你这样久。”

苏御史轻蔑的笑笑,“你跟本官,你配吗?你不过是一个被废掉的妃子,连在冷宫的都不如,到了外面,还摆什么臭架子,本宫几次邀请你入府一叙,你推三阻四,这会儿却让个小白脸进了门,怎么说?就许你偷汉子,不许本官打这些忤逆没眼睛的?”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那些人,不值得,你这样住在外头,很不安全,要不这样,等到合适的机会你跟我回去……”

“不见客,为何?”这可奇了。

薛意浓道:“朕还年轻,选秀这事再过几年不迟,现在正是学习国事的时候,要是被儿女情长事扰了心志就不好了。”

毕竟那曾是先皇的女人,毕竟三千宠爱在一身,毕竟天姿国色,毕竟举世无双,毕竟很想要啊!

徐疏桐愣了一下,再摸了摸,更加的愣了,几乎是手颤抖的解了薛意浓的衣带,因为这个信息太过震惊,她一时不能相信。

侍卫换了一批,高贵嫔打入冷宫。后宫之中,闹得沸沸扬扬,传到太后那里,太后并没说什么。

“谁喜欢兔子了,这是谁啊,谁给朕绣了这样幼稚的东西,绝对不喜欢!”

徐疏桐看着梳妆台,她此刻正坐在梳妆台上,薛意浓替她把钗给拔了,又将她的头发放下来。

薛意浓笑道:“可不是,父皇您说,这是不是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呢,现今朕不只是您的孩子,还是天下人的主子,朕得先为天下着想,自然您也得往后挪一挪了。”

锦绣宫,徐疏桐坐在那,手里掀着茶碗,听着存惜汇报此事,嘴角勾出冷冷笑意。

落雁见她又是拍镜子,又是失神的。“皇上,昨晚没睡好?”

“臣妾怎么敢。”

落雁坐在床畔,一边闭着眼睛,一边扇扇子。

“好,多谢她。落雁你去拿过来,落雁……”薛意浓喊了几遍,竟然发现落雁不动,一回过头,就见落雁站着打盹儿,眼睛闭着,手里握着把纸扇。

“多想想你妹妹,疏桐。”

薛轻裘脸笑肉不笑道:“那就有劳皇上了。”他单身匹马来到这里,兵马都被拦在京城之外,不得不处处警惕,只是他与那丫头三年未见了,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

她是万万不能容忍薛轻裘进京,那个恶女人的儿子,想要当九五之尊,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若让恭敬王继位,日后还有她的日子吗?太后隐晦的把这个意思告诉了薛定山。

“皇上,您很好,不必自谦。”

薛意浓看着两口子舌头碰牙齿的,像是要吵起来,忙说了几句,岔开话题。“父王找我和母妃过来,不是有事要说吗?”

皇上自从吃了她煮的东西,御膳房已经好几年没有为皇上开伙食了,而且此女别有巧思,常常给皇上制造机会,夜晚的生活,也弄得有声有色。

“以前,以前我不好吗?”

“意浓,你没事,没事就好了。”贺妃说了一句话不到,竟流下眼泪来,“你把母妃给急死了,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为娘的怎么活下去。”又是这样的话,薛意浓叹气。

“朕一个粗人,哪里晓得这些东西,好看不就可以了。”

余时友便跟她解释起来,刚开始是说的一只凤凰的凄苦,孤独,寂寞,孤芳自赏,照水自顾,再而后努力奋斗,追求蓝天……徐疏桐舞一段,她便有一番解释。

众人听得她说,亦在徐疏桐的动作里找出了些深意,似乎跟她说的差不多,不由得对这位新皇后的才华亦表现出赞赏。

能说得通的,只怕也深谙其技。大家对余时友的赞赏纷至沓来。余丞相很是得意,不枉费他对小孙女从小就栽培有加。

一个徐疏桐而已,不要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与之能一较高下之女子。

薛轻裘坐在余丞相旁边,笑道:“皇后能领悟到的,看来丞相的栽培功不可没,徐贵妃有可匹敌的对手了。”余丞相微笑而已,“不过,看得懂和做得到,毕竟是两码子事,丞相您说是不是?”

余丞相脸色慢慢难看起来。他转过脸望着薛轻裘,薛轻裘的目光早放到舞台之上。

薛轻裘在心里赞叹:“疏桐已非当年了,舞技更加的炉火纯青,已不再是依形模仿。”而此时,徐疏桐用丝带化作芊指,竟能演奏七弦琴,这份内力的掌控,只怕那位新皇后是做不到的吧。薛轻裘回过头望了丞相一眼,“丞相,您觉不觉得,有些人,不管你怎么努力,你一辈子都无法超越。贵妃可是本王这一生最得意之作,她从未使本王失望过,不知道你的小孙女能不能达到您的期望。”

“焉知来者不如今。”

“呵呵,丞相还真是有自信,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到底谁才是能霸占皇上宠爱之人。”

“哼。”

薛意浓可不管他们说这些,这些人总是斗来斗去,永不休止,她还是看舞好了。舞台上,丝带轻飘飘的落在灯笼里,就火而起。

余时友还在解释,薛意浓竖起手指道:“安静点,朕知道,这是涅槃重生了,朕懂得!”

余时友很尴尬,便不再说话了。只看着薛意浓聚精会神的望着徐疏桐,徐疏桐手里带火的丝带在身前舞成一个圆,她不断的回环旋转,自涅槃,她亦要重生。

今日做的如此张扬,已宣告着她的来意,她,徐疏桐要回来了。这一次,告别过去。不再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不再是任何人的工具,她要为自己活!

徐疏桐身子倾斜了一下。

薛意浓以为她伤了脚,大叫道:“疏桐!”没有人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约定,但许多人的脸色,随之而变,皇上对徐疏桐终究是不同的。

想起那些选秀女的条件,这分明是为徐疏桐开的大道!废掉,从头开始,皇上的心思,昭然若揭。

皇上不想让自己和徐疏桐受道德上的诟病,就只得把一切通通抹去。

皇上与民女徐疏桐,一切都回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薛意浓才不会顾忌这样许多,她腾跃而起,早跳到舞台上。

徐疏桐手里的丝带,燃烧殆尽。

一切刚刚好,不早一秒,也不晚一分。

薛意浓上来就拉着她问,脚如何,受伤没有?之前分明是看到她身子倾斜了一下,徐疏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皇上,民女没有事。”

“怎么会没有事呢,刚才好像很严重。”她皱了眉头,不喜欢徐疏桐的逞强,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急切而根根暴起。薛意浓喊道:“太医,快去找太医,不,找红莲。”红莲是她从王府里带过来,一直照顾着她,亦知她底细的女大夫。

落雁跑着去喊。

除此之外,谁也不肯动,谁也不多说一句,大家都在静静的看好戏。

薛意浓将徐疏桐打横抱起来,忙着下台,忙着送到锦绣宫。她怕徐疏桐要真伤到哪里,跳不成舞,应该是很伤心的吧。看她跳得那么好,应该是喜欢跳舞的吧,跳舞的人,怎能伤了脚。

她急得满头的汗,走出一段距离,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刚才太慌了,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回头望了一眼,才知是忘了跟余时友交代一句。

于人群中,那女子独自一人面对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大抵也是孤独和失落的。她问怀里的徐疏桐道:“疏桐,你能不能一个人站一下,朕马上就回来。”

徐疏桐笑笑,“我没事,皇上太紧张了。”

薛意浓不喜欢她说这种话,只让徐疏桐等一等,便走回去,对余时友道:“疏桐的脚受伤了,朕先送她去治疗,马上回来。”

“哦,皇上去吧!臣妾知道,跳舞受伤是很痛的,别耽误了。”余时友给了一份大度的微笑,垂眸,等着薛意浓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之后,还安排了一些小节目,她一人看着,只觉得冷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