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又能如何?

可话已出,断没有反悔一说。

他挥退了随从,嘴角盛满苦涩与心甘,独留自己承载她满腔的怒火。而事实上,他隐约能看出来奚玉棠并非是真的全心全意在为越清风抱不平,只是凭借于此,对他发泄心中的不满。

话音刚落,冷一的身形突兀地显现在庭院之中。

奚玉棠左手持剑,右手指绕红线,双眼亮如野兽,脚下凌云步变幻莫测无法捉摸。越清风广袖临风,面沉如水,每挥出一剑都恰到好处,越家顶尖的剑招在他手中仿佛信手拈来。

众人移步池塘边的凉亭,除了司离有事以外,一个不少地聚在了一起。

奚玉棠:“……”

印证了心里最大的疑点后,奚玉棠反而不急了。

再加上江千彤说墨锦为了试探卫寒身受重伤,那干脆把锅甩出去好了。

“奚玉棠,你敢!”黑衣人,也就是江千彤几不可闻地低吼一声,掌刀倏然停在了半空。

斯年头埋得更低了,“主子,沈大夫给您留了新的药方和配合使用的一个月左右用药,他说他近来要闭关,城东那边已经闭门谢客了……”

心里有怨才会计较得失,剥下身份驱壳,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奚玉棠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另一手对韩文彦举了举杯,说出的话轻描淡写中隐着深深的咬牙切齿,在场无人听出,除了额上悄悄见了汗的越少主。

那么韶光去哪儿了?

话音未落,楼内便走出了一群持刀拿剑之人,刀尖直指奚玉棠。还没开口,后者忽然如利剑般冲了出去,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剑一命,呼吸之间,将十几人全部斩杀在了门口台阶之上。

因为满意,所以心情好,因为心情好,所以披上‘于杨’马甲的奚玉棠在见到十八水寨大寨主单行天时,也选择性地忘记了他在武林大会上挑刺的事。

还有江千彤那边要怎么交代?

说句不自谦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她守株待兔,刻意设计围杀,只凭单打独斗,现在的她也不是当年孟十三的对手。

放眼天下武林,哪个门派愿意将自身武学被他人习走?太初心法掠夺性太强,没有众多的武学支撑不能成,若是落在野心家手里,引起武林巨大动荡也不是不可能。

奚玉棠抬头,不承认也不反对,这是在交换情报,不是在交心,她自然不会将话说死,只意有所指道,“醉花楼不是我的。”

“小弟这七曲八拐的心思,还望各位不要见笑才是。”

奚玉棠挑眉,打断了对方的讲述,“多少?”

到达杭州,下了船,奚玉棠便提议和越清风暂时分开行动。越家少主太过引人注目,而她需低调入城,便约定了各自安定后再碰面。越清风虽不舍,却还是答应了下来。作为东道主,他尽职尽责地将江南一带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并告知了奚玉棠越家在杭州的一些势力范围,以及到哪里去寻他。

“那来下棋吧!”江千彤不忍寂寞地再次提议。

欧阳玄态度变化得太过令人不解,定是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但却又和自己息息相关的。

沈七就守在床边,见她醒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她哑着嗓子开口,“……萧云晗呢?”

……武学之道,各人追求不同,但通常都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多技,很容易成为大隐患。大多数高手都会选择精于一至两道,像奚玉棠这样百花齐放的情况极少,即便是功法所需,也应当有与之相匹配的强大的意志力,否则越往后越容易出问题,甚至于走火入魔。

仿佛察觉到她的打量,年轻人抬起头,鹰鸷般的目光电光火石间落在奚玉棠身上。

越清风:“……”

奚玉棠无奈:“通知离雪宫那边了吗?”

从吕正臂下抽出一张空白信纸,奚玉棠走马游龙地写下几行字,吹干后递过去,“回趟雪山,把这个交给迎秋。”

恐怕越清风连她是在稳固心境的事都能猜个不离十。

“你……”奚玉棠有些反应不足,“你刚才说什么?”

“……把话说清楚。”奚玉棠抽嘴角。

“关门越少主就听不见了么……”司离小声吐槽。

奚玉棠也是真动了怒。她抬手撕掉衣袍一角,执黑布蒙脸,双手交错于后紧紧地固定系好,英气的面容被遮挡大半,只剩一双深黑如墨的眼睛露在外。

奚玉棠怔愣在原地,不知为何,内心忽然空旷如荒野,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肉中。

一式两份的比武状,奚玉棠和萧承各一份,越清风也签了字后,此事便定了。

越清风:……

“还有此事?”欧阳玄故作惊讶了一下,“奚教主可莫欺负了清风。”

奚玉棠气笑,不客气地抖开毯子,调整气息,开始打坐。

终于,道路尽头一声声马蹄嘶响,黄土漫天,援兵到了。

司离想了想,拉下了小脸,“沈小美会下山,离开我们。”

玄天教没一个人喜欢我我知道,不用说出来ok?

……沈七一腔怒火就这样奇异地、飞快地熄灭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了几下,最后强迫自己摆出了一张idon'tcare脸。

林渊:“……”

电光火石间,萧承心头闪过了无数念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因疲于应付奚玉棠疾风骤雨的攻击而没抓住那一点关键之处,等他回神时,对方的银针已然笼罩他全身大穴,避无可避,同时,数道鲜红的丝线也不知从何处窜出,横冲而来,若是躲闪不及,就是头颅落地!

“我听说,林少侠和越贱……嗯,越公子是至交?”

萧云晗气急败坏地望着自己的帮手们全部出师未捷,大怒一声,提剑朝邹青冲去,后者大嘴一咧,大笑着应战。

“能不快吗?再不来未婚妻就没了。”右护法司离一边嚼着莲蓉酥,一边事不关己地吐槽。

整个江南玄天教之人,唯有一个沈七,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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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清晨,翰墨轩门口早早便开了个小门。

一个削瘦高挑的青年一身墨色劲装走出,及腰的长发高高梳起发髻,一道白玉簪横插。青年不紧不慢地踏入朦胧小雨中,一把油纸伞撑开,挡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唯有露在外的尖瘦下巴和殷红薄唇入眼,线条优美恰到好处,让人不禁联想其他是否也如此令人惊艳而无可挑剔。

那定是一个长相俊美而醒目的人。

青年撑伞的手瘦而修长,同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挺拔而精神。他闲庭信步般迈着长腿走在街边,像是出来散步,但速度却不慢,没一会便消失在了街角尽头。

青年散漫而随意地走在杭州城的大街小巷。昨夜下了一场暴雨,今早雨转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之气,夹杂着一丝凉意的风钻进他脖子,引得青年动了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