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简直要气炸肺,要不是有事在身,他真想折回去狠狠地掐死他们几个。他百忙之中回敬了恶狠狠地一眼,却见说话的是那个估衣铺老板的儿子——武天宝。

这些孩童从衣着打扮,从出身上看明显分为了三类人。第一类人是坐在车厢正中,正被其余大部分孩童簇拥其中的锦衣少年这一类人。

原来,洞玄宗虽是修仙之人居所,但也还是脱不了红尘。在各大城市均有分观,收些香火钱,打听天下事,交往些权贵。凡是宗内修有小成,但因资质天资所限,无法寸进的,便让他们出来历炼。那宝灵道人已经入门二十年,只是修到炼气三层,无论如何不能进阶。又因为乃是寒门子弟,无有长辈兄长指点,于是自求放到此地来,只求为门派立下大功,能够赏赐一颗灵丹妙药。只是他已经来到此观担任主持已有三年,却一无所获,方知天地之大,哪有那么多宝贝让你遇到正在犯愁之时,偶尔路过汀州城听到此事,于是运用法术,顺手便救了林志,不曾想竟然得来一套千年蟒蛇残骸,乃是几年来最大收获,欣喜之余,却又忐忑不安,不知此番能否入得了长辈法眼。而且,他久不在观中,难免有些俗事。一时间哪能顾得上林志。

万年蛇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另一桌上,本来正在独斟自饮的一个中年道长,突然向这边撇了一眼。要说,按这距离,他要真听清楚三人谈论的内容,那才叫怪。

他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喊,泪如雨下。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与母亲。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林志的弟弟见情形如此,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母亲大人饶了哥哥这一回吧。可怜哥哥几天没回来,为了家里挣钱到深山冒着生命危险去打猎……”他小小年纪却已懂得好多,一时间泣不成声。

贾秀才一击不中,心中也暗自佩服。他的暗箭淬毒,武功却不如李老大,只想拖延时间,沉住气一言不。

那几个人脸上都出现了狐疑的神色。秃头嘿嘿冷笑,道:“你们不信我,我先吃给你们瞧。”他捡起小刀,直接在蛇肉上拉了一大块,一下扔到了嘴里。眨眼间,他连吃带骂,考好的几斤蛇肉已经没了一大半。~~~~

身后一阵阵奚奚落落的声音传来。几人低语的声音更近了。林志本来就在一颗枝叶最茂密隐蔽性最强的树杈后藏着,他使劲缩了缩,外面更加看不见了。

他妈妈和十岁的弟弟林伟正在间一栖一栖刚栽的油菜花呢。西下的夕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显得一切都那么温暖而幸福。他妈听见门响,赶紧直起身来,看见心爱的儿子回来了。高兴地两眼都咪着了。

那妇人一脸的慈祥,用手抱住女儿的肩膀,满脸笑意地对林志道:“少年,对不住了。我因丈夫死得早,自小和她相依为命。可怜她只有我这半壁子,没有父亲疼爱,未免就娇纵了一些,养得她一身的刁蛮。得罪了贵客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林志急忙道:“无防无防。阿丽天真浪漫,没有人会讨厌她的。只是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妇人微微一笑,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这里也是洞玄宗内,妇人名叫张秀英,自幼修炼,只是她生性善良,学医的成就还在炼气之上。丈夫死后,她无心继续修炼,更加钻研医术,而洞玄宗内也有为数众多的低级弟子,难免有个头痛脑热,都来找她,慢慢地,她家也就成了个医馆。

近几年许堂主负责入山弟子初训以来,测试难度加大,受伤人多,经掌门许可,她也就纳入了许堂主麾下,负责医治伤员。她女儿徐丽娇,顺水推舟地拜入了许堂主门下,同时也一直跟着她学医,做个帮手。

阿丽听到母亲提起她,得意地挺起个小胸脯,道:“你现在可是知道了?我还在你的辈份之上。还不快快叫一声师姐。”

林志看着她那小姑娘的神气样,觉得好笑,只是这姑娘明明是毫无机心,却又医救了他。他嚅嚅半天,终于叫道:“徐师姐。”

阿丽一听乐了,叫道:“终于有比我小的师弟了。”原来,她只是个记名弟子,许堂主刚刚答应向宗内推荐,尚未得到掌门允许正式收入内门,方才入门,年龄又小,宗内规矩又大,总听得别人教训,早就想过个师姐的瘾,今天得尝所愿,真是喜出望外。

正在这时,有个白衣弟子进来,笑道:“张师叔,不知道那个林志好得怎么样了。”他看见了眼睛睁着,又笑道:“还是张师叔妙手回春,当即便见效。”问:“林师弟,恭喜你今天加了十分啊。不过,师傅叫问,明天你是否还能训炼。要去,明天卯时演武场上集合。如果不去也可以,扣十分。”

林志咬着牙,道:“那还能不去。”

白衣弟子打个哈哈,道:“果然是硬汉子。”他也不再多说,笑着出去了。

只听屋外也有人叫道:“真是的。明天又得训炼。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要养两天才行的。可恨这医馆,却说我是皮外伤,不让我在这儿住。我流血了知道吗?我流血了。”

阿丽和她母亲都出房了去。林志挣扎起来在窗口望去,却见那个田家根站在院外,他身上包着一圈白布,从头到脚,看着十分可笑。

张秀英道:“公子,你这是何意?我们医馆,是救死扶伤之地,不是耍酒疯痴狂的地方。你的伤痛流血,我们都给包扎上药,至于不能在此停留,是因为你的伤势不重,还不至于说不会走路。而我们屋内这位林公子,才是真得不能动弹。”

那田家根一身刁蛮,不管不顾叫道:“你们母女二人,留那林志在房,定然是某些不干不净之事。不让我住此,只怕我害了你们的好事而已。”

他还想说什么。那张秀英已经是秀目圆睁,那阿丽更是小脸通红,林志还未看见她动作,便已经在田家根脸上轻脆地响了一声。那田家根也是撒泼找错了对象,吃了一记硬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秀英阻止女儿,又对田家根道:“你莫以为你是什么有钱少爷便横。在我们修仙者眼里,都是如同粪土一般的存在。不过,洞玄子祖师爷有训,不能轻易对没有法术的凡人出手,我今天便饶你一朝,再敢言语冒犯,便是拚着责罚,也要把你立毙当场。”说罢,已经是声色俱厉。

那田家根也是穿衣裳不看历头,本来是想找林志诲气的。没想到却软脚板踢到了铁门窗上,那种欺软怕硬之辈,想说句狠话也没有说出,灿灿地笑了下,转身走了。

林志暗中惊呼,没想到阿丽都有那么大的本事。张家母女二人进得门来,都有些尴尬。还是林志开口道:“阿姨,对不住。我住到这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在村里叫习惯了阿姨大婶,到了洞玄还一时改不过口来,自觉这么叫更亲切些。

张秀英秀目一睁,急切地道:“你叫我什么?”

林志低声道:“阿姨。”

张秀英神情一顿,叹道:“山谷几十载,连这人间的称呼都多年没听到了。”她们经此一段波折,对林志反而更是不同。敷药、擦背、翻身一丝不苟,林志心里感激,只是说不出口,心中暗暗思忖,将来身体好后,定然来此报答。她家没有男丁,那些适合男儿干的俗事,自己做了便成。

第二天东方刚泛白,林志便起床了。说来也怪,仙家妙药果然不同寻常,昨天他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没有,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弹。今天他却除了觉得一些皮外伤外,全身关节运转顺畅,浑身洋溢着精力。

他刚出门转了个弯,一个少女便从后面做追了过来。阿丽手里拿着个小瓶,硬塞给他道:“林,”她想叫林公子,又觉得见外,想叫林师弟,也觉得不合适,最后只叫了个林字。“这是我背着娘攒的一枚丹药,在你训炼最苦之时服下,保你一天生龙活虎。”她完成了心事似乎解脱了许多,转头跑回院子里去了。在进院门时她回眸一笑,正好碰在林志回看他的眼光上,她惊诧地吐了吐舌头,丢了个似嗔非嗔的眼色,关门进去了。

林志边走边想,这个小姑娘及她母亲,他们萍水相逢,却如同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特别是张秀英,叫他多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阿丽呢,想到她,他不禁嘴角泛起了微笑,刚才他注意到,阿丽的眼角有一圈黑色,说明,她早就没睡,一直在等自己来着。她和自己的弟弟杨伟年岁差不多,也是一样的调皮,却是如此的懂事上心。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林志不再想,他欢快地向演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