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俊侠的肌肉与身体的温度,身上好闻的气息,令他在梦里回到了南方的冬天,被一团火热烈日拥在怀里。

段岭不信任地看着他,郎俊侠朝床上坐,段岭却缩到床里去,一脸紧张。

棍棒犹如雨点般落在一小孩的头上、身上,发出闷响。小孩衣衫褴褛,满面污泥,头脸上满是瘀青,一眼肿着,手臂被抓出紫黑色的血痕,朝屋后躲,却不留神撞翻了丫鬟手中的木盘,又惹得那管家婆一声尖叫。

“袍泽之谊?”武将一剑归鞘,冷笑道,“往昔的宣誓已成谎言,谁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哪怕是牺牲今日在场的将士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扳倒我么?”

“长欢,我做了这大周的皇帝,你会不会怪我?”

长欢抬起头,柴荣那满目清波直抵她内心最柔最软的地方。长欢第一次想对一个人诉说,诉说这四年来她一个人走过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一个人的悲喜枯荣,四年的时光,岁月的手掌抚平了她心中的那些沟沟壑壑,可唯独一念相思愈刻愈深。

看着眼前柴米不进的杜修墨,刘崇气的哼了一声甩袖扬长而去。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长欢知道她的九哥哥一直当得起这几个字。

“。。。是。”李重进和李榖可郁闷了。皇上,您是又有什么计谋了么,靖公主,那个,我们不是应该杀了前朝公主以绝后患的么,可现在怎么反倒保护上了,竟然还动用了二十四龙隐!

突兀的声音惊回了神,白晴风心中一惊,是发现了什么吗?

长欢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就是大夫。长欢用自己的衣裳堵着那些伤口,用纤细的双手捧着温热的鲜血。不要流走,不要流走,可血偏偏还是流,长欢咬紧牙不让自己流一滴泪,不顾弯月一脸污垢一遍一遍为她度气,诊脉,施针,不会的,弯月不会死的。

前朝公主在大周。

“我对药材的味道特别敏感。”

二十四个黑影在空寂的御街急急穿过,顺着朝天门直直往护城桥奔去。

杜修墨握拳轻咳了几声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无辜地对长欢道:“我来就是要告诉长欢,弯月。。。他们回来了。”

“恩。对了,明天你去给重光说一声,让他将清风楼里的那架瑟抬过来吧。”

那鼓瑟的女子本来是背对着长欢的,可听完长欢这句话,不由地转过身来。

杜修墨嘴角一勾道:“不过才来了一日,他们一个个就巴结成了这样,还真是人为财死。”

看着长欢那脸色杜修墨终于明白长欢说的是什么了。杜修墨无奈地失笑道:“你一个姑娘家都是打哪里听来的这些?”

“是你来得迟了。”长欢微微有些气,这些肯定都是杜修墨的意思,她不喜欢这样被人安排的感觉。

正说着,一个红依少女走了过来,海棠标韵,红依女子来到了他们跟前,恭恭敬敬的地唤了声杜修墨:主子。

七公子立马摆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晋王府?算了吧,上回在你晋王府我可连个端茶倒水的丫头都没看见。与其到九爷你那晋王府遭罪,我还不如在这里风餐露宿,对面的温香软玉,虽说不能在怀,可远远看看也是好的!”

“姑娘放心,请。”

“你再给老娘叫一声我看看,清风楼,清风楼是你这种人能去的?让你再背着老娘见那个小贱人!”

又听见杜修墨窸窸窣窣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解释道:“师傅,这些商客的钱早就收了,如果墨不出货,那以后。。。”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谁都没有说话,杜修墨好像是真的太虚弱了,闭着眼睛任长欢施诊。

翌日,日上三竿了,长欢睁开眼仿佛看见了杜修墨那张俊美的脸,“果然是妖精!”长欢嘀咕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不对!这不是在梦中,长欢蓦地坐了起来,顿时勃然变色,“杜妖精,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半夜三更的发生什么事了?”杜修墨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破门而入的官兵。

述律赫连策马转身过来,往方才走过的人群中一扫,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其他人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在这大漠里,没水没食物没方向,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

约莫两个时辰,所有人都站在了山丘顶上,高处的风暴越来越厉害,很多人脸上的布都被吹走了,那脸转眼间就被砂砾打地血肉模糊,骆驼低低地伏在风沙里,时不时有人被风沙吹走,惨烈的叫声被撕扯的风沙压下。

赵玄郎注意到了二人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小九兄弟可有什么疑虑?”

“两位爷,小店的客栈已经住满了。”

长欢白了一眼弯月,戏道:“好你个欺师灭祖的小月儿,敢咒师傅!你家小姐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高处极寒,两匹马三个人在烽火台上孤零零地伫立着。。。

“在下姓杜,名修墨。”

因为赫连问得突然,岳戚不禁一怔,“大王子?”

“那赫连你在想什么?”赫连大长欢五岁,又是漠北的四王子,身份尊贵,但长欢才不管这些繁琐礼节呢,背地里没人时她心情好了就叫他赫连,心情不好了就直接连名带姓地喊着述律赫连。

柴荣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颇得柴翁喜爱,因为柴翁只有一个独子柴守礼,可这个儿子却是个十足的败家子,柴翁就将所有的希冀全部寄托在了小孙子柴荣身上。柴荣在柴家族谱里排行第九,因而家中人都叫惯了他柴九。九哥儿虽小,可却是难得的聪慧,不管是诗书礼记还是什么经商之道,但凡你教一遍他就能学会。

“小姐忘了戴上这个。”说着便把那带着一抹纱巾的饰物戴在了长欢额头上,珠花轻巧地将长欢眉间的那点胭脂红遮住。

长欢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一段路程后长欢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清脆地笑语如银铃般响起:“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郎俊侠寻思许久,只想到这句话来教他。

傍晚时,雪又下了起来,段岭已经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但他别无选择,仿佛从一生下来,就从未有人问过他的意思。郎俊侠更是外柔内刚,平日里极少说话,然而一旦违拗了他的主意,便如同静夜中睁开双眼的狼,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势。

段岭一旦不想照着他说的去做,这股气势便会散发出来,无形中扼着他的灵魂,直至他让步为止。至于生活中一应大小事,更是说一不二。

翌日,郎俊侠买了一应日需,封了学金交给名堂,进了东边僻院房内。

“我让丁芝托个朋友,照看着你些许。”郎俊侠随口道:“琼花院常有达官贵人去喝酒,她再让人去警告那元人孩子,过后该当不会再来寻事。”

院中每日有仆役打扫生火,炉子挨着一面墙,虽不及琼花院内,却终究是暖和的,段岭熟悉过饭堂,一日两餐,跟着钟声集合,收好郎俊侠给买的碗筷,回到房中。

段岭坐着,郎俊侠躬身给他铺床。

“玉璜须得随身保管好。”郎俊侠再三叮嘱道,“睡觉时放在枕头底下,不可丢了,醒来便随身佩戴。”

段岭没有说话,眼眶红了,郎俊侠只当看不到。

文房四宝送来了,由名堂代为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