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扫视了一圈,低声说到:“康老头的同伙怎么一个都没见,是不是都被干掉了?妈的,我觉着这地方咱不能多呆了,得尽快离开,最好顺便能搞把冲锋枪。”我冲着火堆旁看了一眼,张雪峰端了碗牛肉汤,拿着馍给顾奕芯送过去,顾奕芯看了我一眼,接过汤慢慢啜饮。张雪峰锐利的目光投向我们,我装作没看见,赶紧转身避开,小声和黑牛说到“我们知道的有点多了,这家伙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顾奕芯看了看我俩“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我父亲是个军官,我从小就和各种枪支打交道。”

黑牛自然不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他竖着大拇指对顾奕芯的才学夸奖了一番,顺便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史记”。卖古董的夸起人来还真叫对方兜不住,顾奕芯有点不好意思了,脸侠绯红,我不经意瞥见,发现她此刻甚是好看。

难得有片刻放松,我们关了手电筒,黑牛属于多动症患者,坐了没两分钟又抬屁股站起来,到祭台前翻看,一会,踮起脚尖,伸着胳膊从两个空着的泥供盘后面拿出一盒竹签,鼓起腮帮子吹了吹上面的灰拿到我们面前“看来这里的人也喜欢求神问签。”

雨越下越大,司机开车的速度慢下来许多,我们默不做声,山上的弯道太多,顾奕芯有些晕车,仰着头靠在座椅靠背上休息,这也难为她了,一个从小在京城大院里长大的小姑娘,怕是从来都没来过这么偏僻难行的地方。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人在这种无边的黑暗环境里极易感到困顿,我也眯起眼打盹。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顾奕芯说到“我或许有办法知道康教授的行踪”说罢,她拿着手机去院子里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进来,手机上发来一条彩信,上面是康教授的乘车信息的截图:从北京乘火车到再转乘大巴到乐山,再转乘小客到峨边彝族自治县。自从再无其他信息。

冷烟火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我赶紧打亮手电筒照向巨型玉块,招呼黑牛“你过来仔细看看,这玉壁内部隐隐的有东西在动,我猜测这可能是西汉时期墓葬里常用的水银或者毒气机关,而开启机关的关键就是这十二尊金俑。”

我听到黑牛说的话,感觉似乎快要找到这团乱麻的头绪了,于是抓着黑牛胳膊让他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黑牛看着我问道:“老苏,你被吓傻了还是耳朵被震聋了?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我说这些明朝士兵冤魂不散,就像故宫小宫女一样,一到雷雨天就出来瞎溜达,你这会儿听见了没有?咱们也赶紧撤退得了。”

我恍然大悟,对面悬崖上的那些所谓冥兵并不是什么冤魂野鬼,而是一种神奇的自然现象。这种现象形成的原因和故宫宫女事件如出一辙:1992年的某一天,整个故宫笼罩在雷雨中,正在故宫游玩的游客匆匆忙忙地四处寻找躲雨的地方。突然间一阵电闪雷鸣,灵异的事件发生了,游客忽然发现,在故宫红墙上,出现了一排行走的宫女!那些宫女仪态端庄,走的不紧不慢,很多游人还拍摄到了当时的画面,纷纷怀疑是宫女的冤魂不散。后来专家多方考证,最终给出了科学解释:因为宫墙是红色的,含有四氧化三铁,而闪电可能会将电能传导下来,如果碰巧有宫女经过,那么这时候宫墙就相当于录象带的功能,如果以后再有闪电巧合出现,可能就会像录象放映一样,出现那些被录下来的宫女的影子。

我扯着嗓子大声喊住要撤退的雇佣兵,说到“大家别怕,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我打起狼眼手电筒照了照水潭对面的悬崖,解释到:“你们看这峭壁上的岩石,全都是朱红色的,这种岩石叫红砂岩,在南方山区非常常见,它因为含有丰富的氧化物故而呈暗红色或深红色。当年明朝的士兵剿灭南夷,将俘获的俘虏押解回营,走到此处恰逢雷雨天,当时的场景在闪电的作用下被岩石记录了下来,如今恰逢雷雨交加,所以,当时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被呈现了出来。所以,这不是什么天降冥兵,也不是冤魂不散,只是一种再也平常不过的自然现象而已。”

众人听罢,站在原地相顾看着,觉着我刚才的解释有些科学道理,都不像先前那么害怕了。闪电逐渐减少,石壁上的冥兵也逐渐消失,大家这才完全放松警戒,将装备纷纷卸了下来。老烟枪见刚才失了体面,便躲在一边闷不吭声。片刻之后,雷电彻底消失,暴雨终于停了,营地里燃起一堆固体燃料,留下两个雇佣兵守夜,其他人各自返回帐篷休息,营地很快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

迷迷糊间,我听到帐篷外有动静,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我从睡袋里爬出来,躲在帐篷边上去听,又听不真切,于是干脆撩开帐篷门走出去,营地里一片通亮,很多雇佣兵围在一起,大家不好好睡觉在这里干什么?我十分好奇,准备凑上去看个究竟,刚往前走了几步,康万全从人群里走出来,指着我说,“这小子和老头也是一伙的。”我心里一慌,康万全什么时候回来了,看样子我的身份暴漏了?刚要撒腿逃跑,两个雇佣兵冲上来把我压倒在地,不由分说的暴打一顿,然后拖拽着将我扔到人群中央,我一看险些晕过去,只见黑牛和顾奕芯也躺在人群中间,两个人都已经身首异处,地上流了一大摊鲜血,黑牛瞪着大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顾奕芯的脖子上还在往外冒血,血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脸色惨白,嘴巴微张着,似乎在喊我的名字。张雪峰提着一把军刀冷冷的站在一边,军刀上的血一滴一滴砸到地上,每一滴都坠落有声,我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挣扎着要和张雪峰拼命,只见他冷笑一声,举起军刀朝我脖子上砍了下来,刀锋寒光四射,离我越来越近我一下子惊坐起来,觉得脖子里一阵温热,摸了摸,好像是刚才睡觉时流下的口水,不由的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个噩梦。黑牛依旧睡在我一边,四仰八叉,鼾声如雷。水滴打在帐篷上,梦里的血滴声其实正是这树上雨水打到帐篷上的声音。我缓了缓情绪,刚要钻到睡袋里继续休息,忽然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真真切切的脚步声,随即听到康万全的声音:“首长,我们被耍了,山洞里根本没有什么金饰牌。”随后,张雪峰用暴怒的声音喊来几个人,让那几个人把我和黑牛控制起来。

我刚要叫醒黑牛,四个雇佣兵冲进我们帐篷,将我和黑牛反押着托出帐篷,被黑牛打断鼻梁的那个雇佣兵不由分说的举起军棍,卯足了劲朝我脑袋上砸来,眼看要落下来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伸处一只手,那只手凌空将军棍牢牢抓住,断了鼻梁的那个雇佣兵用力抽了几下,军棍纹丝不动,那只手稍加用力,雇佣兵和军棍被甩出几米远,老烟枪打着狼眼手电筒照去,发现那根军棍刚刚被抓的地方竟然已经变形,留下一个清晰的手印。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赶紧朝抓住军棍的人看去,只见那人穿了一身雇佣兵的衣服,面庞消瘦冷峻,正是刚刚跟着康万全回来的雇佣兵之一,康万全盯着那个人接连问道“你你不是和我一起去找金饰牌的阿错,你到底是谁?怎么穿着阿错的衣服?阿错在哪里?”

“山洞里。”那个穿着雇佣兵衣服的神秘人冷冷的回答着,康万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雇佣兵阿错进山洞寻找金饰牌的时候,神秘人就暗中进行了替换,回来的这一路上,康万全竟然没有觉察出丝毫异样。张雪峰盯着那个人厉声问道:“你是谁!”神秘人竟然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静静的看着我,我忽然觉得这张面孔、这双眼睛好生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我下意识的很挫的伸出手去准备和他握手,结结巴巴笑着说道“你好,我叫苏念北,那个,那个多谢你张仪出手,你,你怎么称呼?”

他依旧平静的看着我,双目如一汪清泉,澄澈幽深,过了一会儿回答到“高墨离”。他没有和我握手的意思,我尴尬的将伸出的手撤了回来,笑着说到“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