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说的就是小事不注意会酿成大乱子。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是如此。

万离先到一步,正在给水靖把脉,水靖好似还没缓过神来,愣愣的,一脸呆滞。

其实贾赦和林如海有些过于紧张了,水靖今天心情很好,全身上下都透着欢喜。

后来他在家里躲了大半年,直到瑞亲王离开京城才敢走出家门。那时他以为自己是个小人物,没被瑞亲王放在眼里,现在想想,应该是看在他爹面子上的缘故。

“可贾宝玉娶了薛宝钗又能有什么名堂?”

“富贵人家治病与穷苦人家治病不同,穷苦人家花几个铜板就能看好的病,富贵人家耗费成千上万两也不见得有效。”万离慢悠悠解释道,“尤其是给小孩子看病,是药三分毒,小孩子身体受不住太猛烈的药效,这就需要适当的减少药量。大多富贵人家,爱子如命,若是小公子或小姐吃了药以后受不住引发了别的病症,这治病的大夫首当其冲,就成为了众人泄愤的对象。因此这些大夫为了自保,尽量都使用些温和的药物。而温和的太过,这药效就会减低。”

贾琏见他目光没有闪烁,不像是心虚的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那老爷您怎么会说那些话?二婶……不是挺好的吗?对儿子也很照顾。”

没有自己拖累,爹爹果然过得更好一些。

可是就是这么弱小的孩子,他竟然把她送到了狼虎窝里。

雪雁兴致勃勃的说完,见刚刚还笑的花枝乱颤的林黛玉神情突然落寞起来,不由担忧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巫蛊之术?”

男人轻轻抚摸爱女的秀发,眼中满是不舍,“咱们林家支庶不盛,只有几门远方族亲,平日又不常往来,也不知性情如何,为父也不敢将你托付于他们。”

这话说的其实挺好听的,但哪有在林如海还没死的时候就说人家已经死了的,更何况林家的下人还在这里呢!

林如海晕倒后,水靖赶忙叫人将他送进了院子,并让随行的大夫前去诊治。原本体内就积了毒素,又因为贾赦的话气的七窍生烟,本来还可能活个四五年的,如今估计也就剩下一两年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别人家里的腌臜事儿都恨不得捂的死死的,生怕被外人知道。贾赦却一点也不觉得丢人,恨不得宣扬的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家里的那点腌臜事儿。

林如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稳下心神,问道:“东延兄,那叫刘金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听说刘嬷嬷有这么一个干儿子,会不会是有人冒充的?”

水靖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茶碗里的茶叶,抿了一口,悠悠问道:“林大人,你知道本王为何找你来吗?”

只是……

“就是这样才更不能把她接回来。那孩子本来就心思敏感,容易多想,让她知晓我生病了,估计她自己也要急的大病一场。”林如海看着黑乎乎的药汤皱了皱眉头,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水靖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水靖点了点‘林’右侧的‘木’,道:“此‘木’较左侧大,在‘林’中尤为显眼。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你朋友的现状,只怕……”他说着摇了摇头。

为了扮演一个合格的贪花好色的纨绔,他的床上几乎每晚都躺着一个女人。若放在别人身上,他也许会笑骂一声艳福不浅;但放在他自己身上,尤其他还不是心甘情愿找那些女人的,贾赦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在干男ji的活儿,还干的无比憋屈。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王氏在管家,只不过从明面转到了暗处。

而且重九之前是怎么说贾赦的?没脸没皮的老无赖这点是没错,但说他认不出真假古董还被当成冤大头……这不仅丢尽自己的脸,连他爷爷贾源的脸也丢光了。不说荣国府,贾赦幼时候可没少出入皇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说他虽然没有读书的天分,但对古董这一块儿却是极有眼力的,又怎么会被个卖假古董的掌柜给骗了,怎么想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身子刚朝后踉跄了一下,一个明明如沐春风在他听起来却万分讨厌的声音突出响了起来,“主子,贾恩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想来也是有缘由的,您还是别太苛责他了。”

重九说了半天,只觉有些口干舌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茶,咕噜下肚之后,喉咙里那口渴的感觉才好了些,抹抹嘴巴正要继续说些金陵趣事,却见水靖黑着一张脸,面色颇为难看。

听说甄士隐在甄英莲丢了以后昼夜啼哭,比甄封氏还先一步得病,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后悔,总之肯定有了心病。这倒也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甄家大火以后甄士隐搬去了十万八千里外的大如州居住,说是投奔岳父,其实是内心不安没胆子再留在姑苏了。否则一般丢了孩童的人家,都不会愿意搬离原先住的地方,因为他们害怕孩子回来找不到地方,在他们心里,如果换了地方,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拐子做这行当已有十多年,肯定有人或被卖为奴婢、或为戏子、或为妻妾,判他个死罪绝对是绰绰有余。但张儒之显然恨极了他,以他作恶多端多年害了不知多少人家为由,上奏要将他凌迟处死。

也因此,金陵鱼龙混杂,各种势力犬牙交错的盘踞在这里,繁华的表象下尽是乌烟瘴气,自然也是拐子最好买卖的据点。

那城东的赖头张是这里有名的老泼皮无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光婆娘就被他打死了三个。他想娶自己,也不过是想有一个能烧饭做菜挨他揍的人。三两,只三两银子,她就差点被娘家人给卖掉了。若不是她以死相逼,这些人哪会舍弃那三两银子。也是从那以后,她开始偷偷的存起了钱,就为了自己不被家里人贱卖。

这签不似寺庙里的那样只写数字,然后再凭数字换取签文。上面只有一句话,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

算命先生顿时笑容一僵,郁闷的瞪了他一眼,再不言语。

算命先生黑烁眸子一闪,突然勾起嘴角笑道:“你们总共十个人,我为你们每人算上一卦来抵这集市费如何?”

水靖冷汗直流。

“算了,这事儿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还是先说说儿媳妇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还说咱们沐儿是孤独终老的命格吗?”沐沅说着又没好气的白了水靖一眼,“文先生,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此事就要从主子的梦开始说起……”

文东延的口才比水靖要好的多,沐沅听后也懵的恍了神,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意思,我儿媳妇是个玉带?”

水靖忙问道:“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找到‘它’了吗?‘它’在哪?”

“主子善于测字,却是当局者迷。两株枯木,木上悬着玉带。两个木为林,您再将玉带倒过来?”

“是林家丫头?”水靖惊呼。

沐沅皱眉,“你们打什么哑谜?”不过下一刻她又高兴起来,“丫头?是小姑娘吗?软糯糯的小姑娘?”

文东延回道:“是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闺名黛玉的,年方七岁,如今正和她父亲一起住在紫竹院里。”

“只从名字来说会不会太牵强了些。”水靖很清楚自己的‘测字’有多少水分。

“主子可还记得,那玉带落在枯木上时百花盛开?林姑娘的生辰恰好是二月十二花朝节,百花仙子的生辰。”

沐沅当时就想冲过去看未来儿媳妇是个什么模样,却被水靖给拦住了。

水靖表示,满宅子的人都知道她是明日来,现在大部队还没到呢,她突然出现岂不是会把人吓一跳?万一林黛玉被吓病了可怎么的了?还有林家是书香门第,规矩十足,她如果不按规矩出现,容易给未来亲家林如海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万一他不愿意把闺女嫁给咱儿子怎么办?

沐沅想想也觉得有理,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她只好强忍着好奇心,多等一天。

次日,马车快到的时候,沐沅带着水颜等人回归了大部队里,水靖如何携人去大门外迎接暂且不提。没多久,就有丫鬟去紫竹院接林黛玉,说要带她去给王妃请安。

林如海没有多想,他是男子,本就不适宜直接去向王妃请安。若是贾敏还在的话,理应她带着黛玉去。现在贾敏不在,黛玉七岁,勉强可以算是小大人,由她去代表林家去请安也是可以的。

“听你文伯伯说,王妃娘娘性子爽利,很好相处。小郡主虽然小你两岁,却也懂事理,没有半点娇气。你不必害怕。”林如海安慰的摸了摸林黛玉的小脑袋,“上次去给王爷请安的时候你就表现的很好,爹爹相信你这次也能做好。”

“嗯,爹爹放心,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林黛玉嘴上说的很好听,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上次去给王爷请安的时候可是有爹爹、大舅舅和琏表哥陪着的,而且她也只是回答了些问题,没有多说什么话。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万一她说错了话怎么办?可是不说话的话会不会让王妃觉得她是个闷木头,若是王妃跟王爷说了,会不会影响爹爹在王爷心目中的形象?

听得母亲说过,后宅的女人虽然不能插手男人官场上的事,但官家夫人和官家子女间的交往很重要。有时候这些交际甚至可以影响前面官员对彼此之间的印象。

林黛玉决定,一定要时时在意,步步留心,就跟去外祖母家时的一样,不,应该比那时候更加小心。

“林姑娘不必紧张,我们王妃很和善的。而且姑娘这般样貌出众,王妃见了定是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