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东西,反正是不好的东西!一方棺材!”

“听五叔六叔他们几个说,宏信平时没病没啥的,这清早起来,打扫院子的时候,冒天儿(忽然)就倒地死了。”

这纸篮子是有讲究的,家里的竹篮,底层放了玉米面馍馍,玉米面馍馍上竖直插了两根筷子,其实本来应该用煮好的肉,但家里没条件,便用馒头代替,还有一些纸钱和元宝,用吃的凑够四五样,上头盖好碾成扇形的黄纸,最后用毛巾给盖上。里面所有吃的东西,只有在坟头祭奠,让去世的人先吃了之后,人才能吃,否则就是和死人抢东西吃,犯忌讳。

韩子明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云彩变幻无常,越来越浓密,吐了一口水烟,说道,“你们两个,先别玩了,洗洗手,把衣裳都收屋里去。小玉才这么大一点,就懂得跟着你娘做饭帮活,你俩倒好,就知道耍豪门通缉令,女人别跑。”

“哎呦,小玉,来,让大娘抱抱。”

韩玉也学着她的语气用词,回问道:“娘,你跟爹起来这么早干啥?”

封建社会中,不论哪个朝代,一旦牵扯到“祭”,都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小玉,你要是出什么事,爹娘非得打死我不成!你别睡了,快点醒醒!”

韩子明本来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眯着眼睛听着,听到林氏这么一说,不等韩玉下来,一把把她拎起来,放在一边,把林氏扶起来。

林氏一脸的哭笑不得,试着用力在地上“咚咚咚”跺了几脚,这才慢慢缓过来。

一堆人就这么聊天打屁,日头已经落下去,但天还不黑,不似白天里那么热,吹着习习的凉风,没有空调和风扇的时空里,也只有寄托给自然风了。

“你这老不死的!……我家闺女,用得着你来疼吗?!……”

忽然几声叫骂,隐隐约约传出来,众人立即止了说笑,仔细听着,“当年俺爹死,你害那场病……花了多少钱……真该死了,一了百了……以后要是……”

韩子明一听不对劲,这骂声是二嫂子谢氏的,立马站起来,就往她家奔,林氏和其他几个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你要真有囊气,咋不一头撞墙死了寻俺爹去,自己生不出来闺女,就来祸害俺家的闺女,怪不得这香油跟馍馍天天少,我还以为是老鼠偷吃的!……”

来到韩铁链家的门口之后,声音听得更加清晰连贯,还有韩喜凤哇哇的哭声。

韩铁链的声音也响起来,有些软弱无力:“别嚼(jué,骂)了,咱娘不也是想叫喜凤多吃点么,又不是叫外人吃了,你这嚷嚷个啥。”

谢氏的声音更凶:“我就嚼,你滚一边去,闺女和儿都是我生的,我该嚼她个老不死的!”

“二嫂,这是俺娘,你说的都是啥话!闺女儿是你生的,我跟二哥不是地里爬出来的,都是娘生的。”

韩子明拳头握的很紧,咯咯作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是再听你喊一句,信不信我打不好你!”

“娘,你没事吧,别哭了。”

林氏过去,把蹲坐在地上满脸老泪的姜氏拉起来,帮她擦着累,安慰道恐慌沸腾全文阅读。

谢氏一脸的哭丧样子,吼道:“凡事都得论理,这老婆子俺家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她跟个偷油的老鼠似的,偷这偷那,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五婶子,铁林家的,你们都给我评评理!”

“论理?你还有脸给我论理,论你娘了个逼!”

韩子明听得心里烦烦的,怒吼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再唧唧,我管你是什么狗屁二嫂!”

“我就唧唧,在俺家,我想咋唧唧咋唧唧!”

谢氏听了心里也是怯怯的,不过在自己家,而且自家男人韩铁链就在旁边站着,料想他不敢真的动手,便泼皮似地嚷道。

“他二嫂,好了,别说了。”

“拿东西还不是给你家的喜凤吃了,老婆儿没闺女,心疼孙女,想的过去。”

“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多不好,一个人少说一句,就这么算了啊。”

……

几个妇人纷纷劝说,也都在情在理。

韩子明的耐性消耗完了,三步作两步,上去一拳打在谢氏的眼睛上,只听“嗷”的一声,谢氏捂着左眼大叫起来,杀猪一般。

韩玉本来正拉着韩喜凤,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这兄弟打自家嫂子,可是新鲜事。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虽然是个二嫂吧,但也是个长辈,这么一拳打过去,不知道情况的人以为这老三韩子明是个混账。

“再嚼?还叫?我看你这张臭嘴,就是天天灌大粪灌出来的!”

韩子明啥也不想,就是一心想着自家娘被骂了,这人不管是谁,都该打,就是天王老子敢骂自家娘,那天都给他捅个窟窿。

“咦!这赖熊打我,你们都看到了啊……铁链你个鳖孙,你兄弟打我,你就站一边不吭声,你这个鳖孙娃子!……”

谢氏挨打之后,往地上一躺,撒起泼来,嘴里还不停骂着。

韩铁链站在一边,不知所措,这么多人面前,又气又急,脸红脖子粗的。别说不敢动手,就是敢动手,他的身板和韩子明比起来也太弱了,根本打不过。

“二哥,不是我说你,她嚼咱娘,你这个儿子是咋当的,就在一旁听着?!很好听是吧?!哪家的男人有你这么窝囊,怕婆娘也没这个怕法!”

韩子明指着韩铁链的鼻子,语气很冲,丝毫不留情面,“以后你们要是好好的,我还叫你们一声二哥二嫂,别看是亲兄弟,叫咱娘受委屈的话,我谁都不认!不想养活好说,咱娘今后跟着我过!”

“铁链,你这个狗降(jiang,第一声:生)的,你兄弟打我,你不还手……我日你亲娘!……韩子明你个赖种鳖孙,你凭啥打我啊你!……”

谢氏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见没人来拉,自己坐了起来,指着两人骂。由于刚才那一拳,她的眼珠子充血,红得跟兔子眼似的,眼睛一圈也青紫起来,最后发黑,变成了熊猫眼。

林氏无奈地说道:“二嫂,别说了,多难听的话,拐一圈还是回到自己头上。”

谢氏一听,转而把矛头指向了林氏,骂道:“就你这个死妮子能,你男人打我,少不了你的教唆贤夫骄妻全文阅读!少给我假惺惺的充好人,我不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