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了有半年,赖东向秋玲求婚了,秋玲带他去见了自己的父母,但没想到的是父母非常反对。等赖东走了,父母对秋玲讲起了反对的原因。

胖老板见秋玲回绝了,嘻笑的脸马上一沉,就没有再三邀请,他下楼回到了停在楼下的豪车里对坐在司机位上的男秘书说:“你去帮我上去约谈下刘秋玲老师,就说我想包养她,条件是送她一套房子,外加每个月给十万块,生活费和购物费另给。”

男士:“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秋玲:“盛开游戏公司挺好的,大公司有发展前景,将来升职也有空间,而且工作也很愉快,和同事相处也好,我不打算换呢。”

人往往健康的时候会觉得日子还长着呢,很漫长,但生大病了就不同了,人到了这个时候会害怕死亡,哪怕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也想活着,父亲也是如此,他几乎每天都会问秋玲:“医生说能治好吗?”

医生说父亲这个阶段要保持好的心情和病魔抗争,所以秋玲每次都强忍着悲伤挤出笑脸安慰他:“医生说能治好,只是要花点钱,没事的。”

父亲每次听完后都露出一丝隐隐的笑容,像个小孩一般。

妈妈每天都在医院里守夜,睡不好,消瘦了很多,秋玲和女儿住在租的小房子里,每天做饭送到医院,白天秋玲会换妈妈回房子里去睡会,自己守在病房里。就这样熬了半个月,但父亲的病却一点都没有好转,明天就是除夕,这个年要在医院度过。

早上起来,发现昨晚下了一场大雪,到处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真的好几年没下大雪了。女儿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吵着要上屋顶堆雪人,秋玲只得陪她上了楼顶。

女儿笑容灿烂对秋玲说:“妈妈,快看,我堆的雪人好看吗?我真的太开心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厚的雪。”

秋玲很勉强地挤出了一点笑容:“嗯,好看。”

秋玲看着活蹦乱跳开心兴奋地在玩雪的女儿,心里想:女儿,你还太小了,这场雪留给你的记忆是美好的,你都不知道你的外公即将死去,你还不懂什么叫悲伤。这场雪留给妈妈的记忆却是悲伤的,以后的每年想到这场雪,妈妈都是悲伤的。

秋玲买来了很多菜,做了满满一桌,尽管在医院过年,秋玲也希望能尽量给父母一个过年的感觉,听着外面霹雳叭啦的鞭炮声,却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孤寂。

大年初三,结果如秋玲所预想的那样,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凝血数下降,开始尿血,意识也开始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问他叫什么?哪里人?他都搞不清。医生表情严肃找来了秋玲和妈妈:“你父亲这种情况我们医院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大概活不过半个月了,你们要转到上海或者北京的大医院去,我可以给你办手续的。但是实话和你们说,也是没有希望的,如果在路上折腾,大概活的时间会更短,也有可能在路上就会出事。”

听完医生的话,秋玲和母亲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问了父亲、叔叔、姑姑的意见,最后决定哪怕没有希望也要去北京大医院试试,哪怕最后没用,带他去看看北京tianann,了却他多年来想去北京看tianann,却从来没有去成的愿望。

因为病得太严重了,坐飞机肯定是坐不了的,飞机也不会让这么严重的病人上,所以只得买了卧铺去北京。出院之前医生给父亲打了好多提神的药水,所以在火车上精神看上去还不错,父亲心情也不错,简单得像个孩子,一个无助的孩子,秋玲和母亲瞒着父亲,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长了。

到了北京,地上的雪还没有完全化掉,和南方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南方化雪总是水滴滴,湿漉漉湿冷的很,而北京化雪却只看到了雪在少,却没看到水。出了太阳,让人感觉暖洋洋的,北京的冬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好像比南方还要暖和些许,但秋玲却并没有因此心情好些。

秋玲和妈妈直接打的士来到了302医院,大概是因为是军医院,门口有站岗的士兵。不愧为首都医院,硬件设备确实要比省医院好太多,病房看起来也非常整洁干净,与之匹配的是住院费和检查费真的非常昂贵,住院两天就花费了将近两万元。病房里有一个躺椅可以陪床的,妈妈晚上睡那个躺椅,秋玲也实在太累了,为了省钱,在医院附近找了个日租房睡下,医院附近好多这种日租房,全是住的病人家属。日租房非常的简陋破烂脏兮兮,门看起来也非常的破旧,很没有安全感。秋玲很怕半夜有人进来偷钱,生怕带的几万块治疗费被人偷了,她把钱铺在了自己背部要睡的被子底下,枕头真的太脏了,秋玲把围巾垫在了枕头上,秋玲平时换个生地方睡觉都睡不着的,但这次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吧,秋玲居然半睡半醒地睡着了。

最后检查出来的结果和在省医院一样,主治医生是位中年女士,把秋玲和母亲一起叫到了医生办公室。或许所有的医生给人的感觉都是严肃和冷漠的,他们大概见过太多的死亡,早已麻木,这位医生也不例外。

她很严肃面无表情地说:“你父亲这个病如果停止治疗活不过一个星期,唯一的希望就是住院维持他的生命等匹配的肝移植,不过这个花费大,要准备一百万。”

秋玲怔了一下,内心非常的无奈,此时她真希望自己是个有钱人,能够救自己的父亲,父亲是那样的想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秋玲带着无奈和疲累不堪的表情回答:“我们就是一农民,砸锅卖铁也凑不到这么多钱,医生,还有别的希望吗?保守治疗真的没希望了吗?”

医生再次面无表情地说:“没别的办法了,你们来之前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你父亲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

听到这些母亲瘫坐在医生办公室外的椅子上偷偷地抹眼泪。

秋玲伤心地对母亲讲:“妈,明天我们办出院吧,带爸爸去tianann看看。”

母亲哽咽着说:“嗯,只能这样了,你不知道你爸爸对妈妈有多坏,我这只眼睛也是被他打坏的,临要死了,一句遗言好话都没有。”

秋玲:“他这样坏,现在不是正如您所愿吗?您为什么还要哭?”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在那哭,嘴里诉说着过往父亲如何地不好。

秋玲明白妈妈复杂的感情,夹杂着多年的恨,现在即将要死了,却又一日夫妻百日恩,又夹杂着依赖和不舍。

秋玲为了上半夜能让母亲在病房的躺椅上睡会,守到了凌晨一点多才离开病房走路去了日租房。月光皎洁,照射着大地如白天一般,空无一人,只有住院楼过道处有一保安在守夜。保安二十多岁,高高大大的,裹着一件长长的军棉袄,他看到秋玲主动说了起来:“你这么晚回去,要注意安全。”

秋玲回答了一句:“谢谢你,你这大冷天守夜是要守到天亮吗?真辛苦。”

保安接着讲了好多,秋玲并没听太懂,因为保安口音很重,普通话不标准。大概他好像说自己是河北人或是安徽人,还讲了工资多少来着,倒班,工作时间长之类的。虽然秋玲听不懂,但她还是礼貌性地认真在听。她内心想:保安此时应该是孤寂的,他的孤寂是因为工作是半夜,没人陪伴说话。而秋玲此刻也是孤寂的,她的孤寂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即将死去。带着这份孤寂感伴着这皎洁的月光,秋玲和保安委婉礼貌地结束了谈话回到了日租房。

第二天一早,秋玲帮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收拾好东西,东西还蛮多的,大包小包,给父亲买了套厚棉袄,还买了一个轮椅推着父亲。秋玲让父亲和母亲在住院部门口等,她跑到医院大门口马路边上去打车进来接父母,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秋玲刚一下来准备搬东西让父母上车,出租车司机看东西很多,加上父亲坐着轮椅明显是一病重的人,再加上302医院是出了名的传染病医院。司机看见这情况,就说没办法载,说有人在等他,一溜烟就开车跑了。没办法,秋玲只得和母亲拿着大包小包推着父亲来到了医院大门口打车,这世界上有坏人也有好人,一会的功夫就有辆车停了下来,这次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司机师傅,司机师傅人很好,看东西多,主动帮忙拿东西放后备箱。

上车启动,司机师傅问:“你们去哪?”

秋玲回答说:“去tianann。”

过了片刻,秋玲接着说:“师傅人真好,刚才前面那个司机看到我们东西多还有病人都拒载了。”

“拒载你们可以举报的,罚款三千。你们应该举报他,这样做人可不好。”

“还有这规定?这规定挺好的。不过都过去了,就算了,我们也没记车牌”

秋玲听到父亲在咳嗽,怕弄脏师傅的车,拿了纸巾给父亲:“爸,你把痰吐到纸上,等下下车扔垃圾桶里,别弄脏了司机师傅的车。”

父亲像个小孩一样很听话,乖乖照秋玲说的做。

不算远,一会功夫就到了tianann。司机师傅主动帮忙拿下行旅来:“你们等下回去打车也记得到这条路上来,这里好打车,其他道路不让停车,没有出租车。”

“好的,谢谢师傅帮忙,你人真好。”

tianann广场治安管理真的很严,我们进去还要过安检,像坐火车和飞机时一般。广场上有专门给人照相的人过来捞生意,问要不要拍照,当时就能拿到照片,二十元一张,秋玲给父亲母亲拍了一张合照,然后三个人合拍了一张。终于给父亲了了心愿,只是不知道父亲此时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他是否知道这是tianann。

逛了一会后,打车去了火车站,还得赶下午的火车回老家。秋玲让父母在候车厅里等,她去买饭,给父亲买来了稀饭,父亲已经没办法吃饭了,消化不了,吃了饭当时就会吐掉,只能吃流食。父亲脸色腊黄非常消瘦坐着轮椅,候车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像躲着温疫一样躲着父亲,生怕传染了一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北京站的服务还是蛮好的,有专门为老弱病残准备的候车室,父亲是坐着轮椅的,上车的时候还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过来带着走电梯,服务真的很贴心,点个赞。

秋玲真的很担心父亲在火车上就会出事,所以事先让医院给父亲打了好多提神保命的药,希望他能挨到老家。父亲睡了一觉坐起来对秋玲说:“我感觉今天比来的时候舒服多了。”

秋玲知道是回光反照,但却不能说什么,父亲还是不想死的,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病好了。

秋玲回答到:“说明爸爸的病要好了。”

到了家乡市已经是早上了,秋玲和母亲带着父亲来到早餐店吃早餐,给父亲点了一碗稀饭,秋玲和妈妈点了家乡人都爱吃的拌粉。但父亲不想吃稀饭,他也想吃平时爱吃的拌粉。

父亲:“不要上稀饭了,都上拌粉。”

秋玲打算拦着爸爸,但母亲说:“算了,不要拦他,就让他吃吧,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多痛苦,让他痛快一回吧。”

父亲吃得很香,一会功夫就把一碗拌粉给吃掉了。刚一出早餐店门,走了没到十步,父亲就把刚才吃进去的拌粉哗哗地吐在了地上。秋玲看到这一切真的很心痛,但却无能为力。

秋玲打车把父亲送到了乡下老家。她打算给父亲理个头发,但听说给病人理头都不愿意来,她只得出高价请理发师傅来家里给父亲剃了个头,姑姑打来了温水给父亲擦去了落在脖子上的头发,之后母亲给父亲擦了一遍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第一天还好,坐着轮椅在太阳底下晒太阳,还和叔叔姑姑姑父们聊天,知道谁是谁。第二天就已经完全不行了,坐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床上,她听着父亲一直在痛苦呻吟,应该是一身都很痛,被折磨着。

秋玲问姑姑和叔叔:“看着父亲很痛苦,要不要给他安乐死?”

叔叔说:“这样不好,怕别人讲,就算他再痛苦,我们也不能这样做。”

姑姑接着说:“是,不行。”

就这样在痛苦中等待着死亡,第三天父亲嘴里鲜血喷涌而出,一直在往外吐血,不出五分钟,父亲断气了,身体变得疆硬。

恍挄惚惚七姑八婆中把父亲的葬礼给办完了。秋玲看着墓碑上刻的字:妻子李小梅,女儿刘秋玲,女婿赖东,外孙女赖仪婷。“女婿赖东”四个字真是一种讽刺,只挂着个名而已,真的什么都没有帮上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