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命数有变。赵西楼望着立于万人中央的帝王,无由地心慌。

女人策马在连城面前停下,连城不躲不让,仰首看向连城。面上有些迷茫的神色,两袖垂在身侧,面上是一派天真自然。

语罢她又绕着筵席看了一圈,身子随着两腿摆来摆去,全然不是闺秀的模样,倒是有番特有的恣意潇洒,确实如连城所说,红妆偏爱弄武,巾帼不让须眉。

赵西楼与魏鹿一前一后地回了筵席,大殿中央美人们吹箜篌而舞,衣带飘飘,观者有如身处蓬莱。

老皇帝不再看她,只是对着一旁的侍卫用着毫无感情的口气道:“彻查。”

“往年这个时候,雪已经大了。”一旁的老皇帝没头没尾,忽然抛出这么一句话。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连寒依旧身体不适,软绵绵的手臂挂在赵西楼的脖颈上:“真是群窝囊废。男人打不过,便来欺负我们女人。拔起剑来,不去指着外族,反倒是朝向了自己的同袍。”

今云收敛了神情,颇为严肃地回答:“奴婢不敢妄议长公主。”

她的面孔转向庄妃,颇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陛下竟是同意了?”

赵西楼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听上去并不似泼妇骂街,口气不急不缓,也不使人觉着斤斤计较。

连城轻笑了一下:“是朕。”

他话中不带半分遮掩,直愣愣地将那皇家辛秘铺陈开来,容得在场的各位听上一道。

然而还未放下心来,便听见屋子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叫,是婴孩啼哭的声响。

连城在贺阳居住在一所远郊的宅子里头,初来乍到那日算是满面尘灰,几人仔仔细细清扫了一番方可住人。

确实是好箭法。

赵西楼却懒得解释,她头有些昏沉,早上时忽然发起高烧,现下虽然温度低了下来,自然还没有缓过来。

赵西楼一笑:“只是什么?”

赵西楼一时语塞,很多答案塞满了她的口,反倒是一个都难以说出来。她的思虑多如春雨,浇灭了好些晦暗不明的念头。

赵西楼那句傻子差点便脱口而出了,一旁的连城更是直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而今宋远死生未卜,普天之下恐怕只她一人此时能想起他,于是她更是不愿弃他而去了。

连城忽然想起那一地狼藉被夷为平地的宅院,和少年时他见过的赵西楼脸上那有些落寞的神情,忽然道:“朕以为你巴不得看着他们落拓才高兴。”

————————

宋远突然说不出话来,就这样望着赵西楼看了一会儿,赵西楼给他看得头皮也有些发麻,隔了许久,那宋远才问道:“你这是命令我?”

他的表情不似刀锋,不似长剑,终于柔软了下来,他没有任何的收敛,大大方方地说:“跟我走。”

侍卫乙自然从她短短两字间听出了她的疑问,简单地回答:“她应该没有问题。”

赵西楼道:“你去吧,我不去。”

最重要的,还是自家那个儿子喜欢。

连寒骑在马上,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连城往后一缩,疑心她要弑君。

索性懒得再与他做什么文字游戏,只是提醒他:“方才你说的宋河汉,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用便用着,他是聪明绝顶,但不是个好人。”

连城站在赵西楼身前,看见她的目光游离开来,微微一侧身,便给赵西楼让出了方便之所,宋远同她便明明白白地对上了脸。宋远的目光意味深长,那是一种考究的目光,让她怀疑他看的乃是一件死物。

文人墨客的腰与膝,最软也最硬,有几个依旧是对他爱理不睬的样子,另几个笑得谄媚,上前去询问他的题目。

魏鹿一抬手,把他那在方才挣扎中有些散乱的发髻抓了起来,又放下,觉得场面有些滑稽。连城要不是身高给他全方面压制住了,说不定是要跳起来打他的。

赵西楼离家不久,哪一条曲径通幽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但偏偏走在这熟悉极了的地方,她觉得恍若隔世,仿佛自己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副尊容配上这一个朕字,几乎叫身边的今云眼前一黑。

连城的眼神闪烁的望向赵西楼,赵西楼也看向他。两人的各自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面孔,上头的神采可都是有趣万分。

苌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连皇后都因陛下被迷惑受过罚。”

上头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确乎是沉重不堪,其中所载的皇命与权威亦是令人敬而远之。而赵西楼盖完印之后便把它随随便便地放在了一旁,同她那贵重的步摇一起被抛之脑后,一美一威,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

朱门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