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达到了共情的效果——

梁生才不知道两人在周闻那里每天的训练到底有多严苛,却只知道,现在遥遥站在人群尽头的两个人,与大半个月之前的两个青涩少年,从头到脚,已经截然不同了,仿佛眼角眉梢都在发光。

“你上次不是给你弟弟查了分数吗,你知道他考了全市多少名吗?”徐丽萍抹干净眼泪后,就开始激动得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她摸了把夏星竹的脑袋,简直无比欣慰。

他突然站了起来,阴晴不定地看了夏之衍一眼,然后出去了。

一个月不见,他觉得夏之衍更好看了,鼻子嘴巴眼睛全都好看,他真他妈兴奋又恐惧,从马路那边跑过来时差点没摔个大马坑,但是好在稳住了,没有失了风度。

他扫完地,冷着脸把院子门一关,刚打算进屋子,突然听到周闻道:“院子外头是不是等了人?”

夏之衍却没说话,他琢磨着从周闻这里下手,肯定是有点悬的,不如从其他地方下手。

就像刚才,他压根不信两人能找到周闻,并且让周闻收下夏之衍当徒弟——但是被夏之衍用那种笃定的口气一说,他莫名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好像被谁激励到了一般,瞅到了不可能之事尽头的曙光。

薛疏浑身绷得更紧了:“我,我我我我就是有点渴。”

他的视线仍探寻地落在薛疏身上,像是要将薛疏的脸盯穿一个洞似的。

夏之衍中考前一天抽空去徐丽萍整的店面看了下,位置不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但由于那地方有些潮湿,所以卖得相对来说比较便宜。徐丽萍一次性付了三年租金,这年头地皮没有那么贵,只花了六七万块钱。

“你怎么用不着?”夏之衍挑眉道:“你身上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身,今天下班后就找个工厂里的同事陪你去逛街,买几套好看的衣服。”

夏之衍原本和徐丽萍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睡的,打算去薛疏家凑合一晚上,但是现在瞧着车子已经开到了自家楼下,便只好回自个儿家了。

薛疏觉得丢脸,一直垂着头,但整个人都咕噜冒着“天呐牵手了”五个粗黑字体大字。他觉得有点酸涩,又有点儿开心,夏之衍刚才注意到他吊针了,这样也没白打一针了。

林正义今晚不是特地来堵夏之衍的,只是过来取药时,刚好瞧见这小兔崽子,本来想给他个教训,但完全没想到他会有帮手。林正义身边的助理从他出道跟起,在散打上有点小建树,平时跟人起冲突,肥硕的身材都能一个顶俩,但没想到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给轻松撂倒了。

秦力:“……”他是薛疏的司机,又不是你的司机。

至于这最后一位,则是a市邀请的特邀嘉宾,海选一共初赛、复赛、决赛,每一场的特邀嘉宾都不一样,很是神秘,也是电视台弄的一种噱头。由于整个节目环节并非直播,而是先录制,最后再播出。

几秒钟后,他又自打脸地捡了起来,继续打薛疏的号码。

两个人回到咖啡厅,周恒还趴在窗口看着,梁生才站在一边,也弄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夏之衍蹙眉:“你误会了,你花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今天一大早徐丽萍就带着夏星竹上医院体检去了,家里只剩下夏之衍一个人。

其中一个站点在地下铁附近,这是a市今年新建的第一条地铁,人流量非常大,从出站口出来的人五湖四海,大多数是从火车下来,就直接上了地铁的。此时因为日蚀的缘故,全城电力不足,许多人都停滞在了地铁口。

薛疏手里的碗都气得端不稳了:“谁说我打扰他了,我没打扰。”

他吹着吹着,又仿佛有些不安,絮絮叨叨道:“其实我不热,真的,我就是容易出汗体质。”

正在这时,门开了,夏星竹背着书包回来,站在门口换鞋子。徐丽萍怕他看到自己老泪纵横,连忙背过身去。

薛疏:“……”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是不是卷子批改错了,特意在密封卷子开封之后,找出夏之衍的卷子来,和年级第一的卷子仔细对比。然而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心里发虚。夏之衍的解题思路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有的——

薛疏坐在对面,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长腿一伸一勾,把他身边的椅子从桌子下面“刺溜”一声勾过去了。

夏之衍从沙发上跳起来,进厨房去了。

周恒还以为在夸自己,扶了扶黑框眼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本来还以为薛疏人很傲,很难对付,没想到是个好人。

再有一次被牛皮藓黏上来的机会,有人会选择退避三舍,哪怕忍让,也眼不见为净,也有人会选择将牛皮藓踩在脚下,踏过去。很可惜,死过一次,并且亲眼见过薛疏为自己而死的夏之衍,是后者。

赵清又扯着喉咙喊了句:“夏之衍同学,请出来一下。”

“干嘛?”夏之衍配合地往后桌上一靠,拿本书挡住薛疏的脑袋。

周恒脸色很难看,夏之衍弹得这么差,怕是要被老板轰出去吧,更别说给他工作的机会了。

那名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约莫十几岁,步子迈得很快,没跑一段距离就从后面追上前面一个中年男人。那名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文件包,跑得一头汗,回头来一看,瞳孔顿时一阵猛缩,膝盖都开始发抖。

正在演唱的那个选手,夏之衍还认识,后来和他签约了同一家公司。此时对方闭着眼睛,柔情似水的歌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如同潮水般涌进所有观众耳朵里,他的脸像现在这样通过电视机映入家家户户平凡百姓的眼睛里。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儿友谊,八成要被少年时期的自己这个蠢蛋给折腾完蛋了!

夏秋妮肚子里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顿时忘记了初衷,阴阳怪气地说,“知道你们兄弟俩学习好,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考个省重点出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可别考上个五六中,叫你妈气死。”

夏秋秋愣在一边,都快不认识夏之衍了,不过他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他跳过来,伸手就去抢夏之衍手中的打包袋子,嘴里嚷嚷:“他不吃我吃,我吃,别浪费呀!”

薛疏有点奇怪,他爸的下属秦力给他呈递上来的资料可不是这样的,资料上夏之衍是喜欢吃辣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掏出票子递给老板,也没等找零,就十万火急地举着十几串烤串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像生怕谁不见了似的。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心血如同泥土一样在地上被践踏,哪怕有一个人看得见,也是好的。

薛疏看着他,自动为他的笑容加了粉红泡泡,他明知道盯着对方看太久是不礼貌的行为,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种冲动。薛疏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毒,只有好看的夏之衍才能解。

可惜赵秃抱着腿垂着头,满脸痛苦,并没有看见别人眼里的嘲讽。他大喘着气道:“我承认,刚才教训班上的学生是严厉了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我真是没想到一大把年纪还要这样侮辱……这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地痞流氓,穿的也不是咱们学校的校服,八成是社会人士混进来的,校长,你……”

办公室另一个老师则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

嘴角还不冷不热地勾着,淡定得不像话。

一旁的夏秋妮脸色很不好,尴尬地拧着自己衣角。

夏之衍闭了闭眼睛,将照片收起来,然后穿上衣服。他少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不管事,母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经济情况也十分捉襟见肘。一如这没有粉刷的裂缝灰墙,他的衣箱子里也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汗背心,就连这校服也是徐丽萍出了好几个月的夜市攒来的。

这之后,夏之衍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年轻的下属。

薛疏:“?”

夏之衍发现哪里有变化了,刚才薛疏跑过来的,黑软的头发乱糟糟的,就自己下楼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恢复英俊帅气了,还把黑发往后抄起来了,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