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从院子里头就传来吊嗓子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稚嫩,还带着男孩子变声期期间独特的沙哑,一开腔,却是正儿八经的美声,声音穿透四合院,直接传入院外几人耳中。看来这个应该就是周闻已经招到的学生了。

他上一世就是如此,在经纪公司小打小闹地培训下,虽然业务水平过关,但水平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那道成为巨星的门槛。娱乐圈里无论再怎么炒作,还是得靠演技和作品说话。有时候一个演员或许会被所有观众遗忘,但他只需要一部作品,就能翻身。就是这么一个风云诡谲的圈子。

电风扇摇着扇出燥热不堪的风。

他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薛疏也重生了。

对此秦力也没有办法,之前还能和薛少面对面说上几句话,这两天薛少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淡的脸色叫人不敢接近。

“我只是分一杯羹,出主意的不是我。”夏之衍没有办法,便一五一十地把靠摄影器材赚钱的事情告诉她了,并且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在梁生才身上。说提前得到小道消息,知道有日食的说是梁生才,想出这个法子赚钱的也说是梁生才,要不这样说,徐丽萍压根不相信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够两天之内赚上这么多钱。

秦力被他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一跳,赶紧收回了视线。

他掏出手机,徐丽萍给他打了几通电话问他在外面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夏之衍就直接说自己住在朋友家里了,这个朋友徐丽萍上次在家里也见过,因此没有多说,只是叮嘱他明天还要上学,别熬夜。

“我操,没用的玩意儿,雇你吃白饭的吗。”林正义脸色都白了,退后几步,但已经没有退路,下意识地就朝着门口跑过去。

过了会儿夏之衍晕头转向地跑回来,抓住还没来得及进门的秦力:“哪家医院?”

在夏之衍进去之前,梁生才已经对他全方位地介绍了这个节目。

他拨了薛疏的手机,那边却一直是机械的嘟嘟声,没有人接。

薛疏脚步倏然停了下来,拽着夏之衍的袖子,问:“没聊什么是在聊什么?”

陈沉皱了皱眉,道:“只要我帮你,你这一会儿就卖光了,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我家里有钱,又不差那几个钱,你只要找我借,多少我都借给你。你爸爸去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怪不得你……”

夏之衍慢吞吞道:“他有事,应该不来了。”

最脱销的反倒是各种吃食和冷饮,很快供不应求,梁生才准备充足,立刻叫人运来几十箱。他这些东西都是低价批发过来,卖的价格比平时小商店卖的价格都翻了一点五倍,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人出门在外,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你一旦问了价格,就不好意思说不买了。更何况不过几毛钱的雪糕,顶多几块钱的零食,大多人出得起这个数。

忽然就没胃口吃了。

他进到自己房间里,把小风扇提了出来,放在茶几上对着薛疏吹:“是有点热,忍忍吧。”

徐丽萍放开他,抹着眼泪:“妈这是太开心了,刚才你老师来电话了……”

他小声道:“之衍,你的字迹和之前变化好像很大啊。”

也就是说,全年级第三名!

薛疏掏出钥匙开门,含糊其辞道:“巧呗。”

这和娱乐圈里的营销手段差不多,有时候正好逢上了一个契机,戳准了受众的需求,一朝翻身,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没事。”夏之衍说完,瞥了一眼薛疏,主动解释道:“前几天我和周恒在市中心的咖啡厅遇见……”

夏之衍站在那里,半晌没吭声。刹车失灵之时,脑袋撞上车玻璃的那股尖锐疼痛还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拜林清和陈沉二人所赐,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和林清没有深交,只在同一个剧组待过数月,发生过几次摩擦。他虽然记不起来和林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天真到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

教室门口挤满了从各个班赶过来看热闹的人,本来他们也不指望自己能被选中群众演员,只不过来瞧瞧到底谁这么牛逼,被校长和剧组亲自来找。见剧组冲着五班来,他们都以为是来找陈沉的了,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除了来找陈沉,还能找谁。

薛疏倒是像没事人一样,抱着夏之衍的校服在他后面坐下了,手臂交叠端正地摆在桌面上,俨然循规蹈矩乖乖好学生。

不仅是她,周围人眼中也流露出几分失望来,原本以为这人弹得会很好,结果浪费了他那张脸啊。

他们是艺术学院这一届的导演系毕业生,为了毕设煞费苦心,几个人从家里掏了钱请来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挑大梁,谁知道这年头十八线也有架子,半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夏之衍顺着她的目光往电视机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怔住了。屏幕里正在放一个选秀节目,舞台中央霓虹灯光倾泻而下,周围闪光灯咔嚓亮起,一切都让夏之衍觉得遥远而陌生,那竟然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但,夏之衍把手机打开了。

夏秋妮本来还在组织语言,打算震一震夏之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些门门道道,八成听见能靠这房子赚多少钱,能换多少好东西吃,就能同意了。

此时望着夏星竹尚且有些懵懂纯粹的眼神,尚未被病痛折磨的秀气脸庞,夏之衍眼眶微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放柔了声音道:“不吃就不吃吧,太晚了,吃这些也不好,你继续写作业。”

夏之衍进了娱乐圈后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更别说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了,也有点儿不习惯,但他是知道薛疏的,对方有轻微洁癖。因此薛疏这么说,他不禁有点儿意外,也就没有注意到薛疏悄悄拉了自己的手,又悄悄地脸红了。

渐渐地他都开始心灰意冷了,开始质疑自己是否根本不适合编者这条路,还不如死心当个薪水稀薄的小教师。谁知夏之衍这会儿指名道姓的要这套书,这套书编篡成功以来,他居然是第一个主动提出想看的学生——

薛疏脸红了,蚊子声哼哼道:“没有,没关系……不,是不用,不用谢。”

这喊冤般的叫声一出,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包括张厅长身后的两个年轻副官。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像看小丑跑马戏团似的看着赵秃子跌坐在地上自导自演。

赵秃头惊呆了,悚然失色的同时,怒火陡然窜上心头,他完全不敢置信,一向温吞沉默的夏之衍竟然敢对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反了。

在镜头面前,人的神情动作可以虚张声势,内心的自卑不安却一览无遗。

徐丽萍不是什么傻子,否则也不能一个单身女人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虽然常年勤苦劳作使她思维变得稍微迟钝,但她本来就对夏家的亲戚没什么好感,也素来知道夏秋妮为人,爱占小便宜,这种人怎么会好心上门给自己解决难题呢。

当薛疏倒在血泊中时,夏之衍很想问问他。

而这个神经病的目的,居然不是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