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个好觉,不用担心,明天我会叫你起床的。考场我让秦力帮你找好了,明天咱们直接过去,等你考完了,我在教学楼下面等你。”薛疏赖着不肯走,能多说几句话就是几句话。

夏之衍埋头写着卷子,写着写着就有些心不在焉,想起前几天薛疏亲他一下。

他简单解释几句来龙去脉,听得徐丽萍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有些唏嘘道:“年代真是变了,现在的人真有想法,像以前我们那会儿,一个月多领上几个馒头都是好的了……”

他看到薛少愣了下,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眼神不似往常平和,反而冷淡到近乎睥睨,没说什么,熄了火,下车。

薛疏揉了下眼睛,说:“不饿。”

夏之衍走到他身后,抱起手臂,面无表情地指了下助理:“他刚才拍我后脑勺了,可痛了。”

秦力:“……”

签完字,和前面九个人一起进去,梁生才和来送考的家长似的,揽着他肩膀给他打气:“待会儿别紧张,你往那儿一站,就没有灯不亮。”

也不知道薛疏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接。

夏之衍有种和过去告一段落的唏嘘感。这一世只要陈沉逐渐远离他的生活,他或许可以当作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他话没说完。怪不得夏之衍前段日子怪怪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之衍觉得梁生才这个人怪有意思的,既会不动声色地巴结人,相处起来很舒服,情商不低,又有商人所需要的一切精明吝啬本质,智商也不低,以后合作起来,肯定如虎添翼,至少不会成为猪队友。

虽然这样下来,赚的少,但是薄利多销。一整条商业街有一万多的人流量的话,只要三四千人会经过,会随手买下,就是非常大的利润了。平时所有人行色匆匆,哪里有时间这样停驻在街上。关键是利用了从众心理和需求效应。

夏之衍想了想,从裤兜里摸出一只药膏,还是上次和薛疏吃烤串时,在校门外买的,天气太热,铁质药膏管都有些软了。

这屋子没有空调,他刚重生回来那头几天,也没睡好,不习惯的。像薛疏这种娇生贵养的,怕是更不习惯,身上汗水都黏腻地贴在肌肤上,应该很不舒服。

他比徐丽萍高,徐丽萍头顶刚好抵到他下巴那里。

夏之衍愣了愣,低头看了眼,错题本左边的字迹有些幼圆,还是上一世的他留下来的。右边这一页的字迹是锐利的瘦金体,是他刚才誊写上去的。两种字体虽然间架结构没多大变化,可字里行间的锋芒隐隐现出,说是出自两人之手也不为过了。

与其说是震惊不已,不如说是如丧考批。他万万没想到,也绝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夏之衍跟在后头,默默想起了前几天上微机课,三页吊扇头顶嗡嗡响,他坐在薛疏后面一排,看他满头大汗地搜了一整节课渝水路三维地图。

夏星竹不理会,手脚很利落地切菜。

他话还没说完,薛疏举着烤鱼点点头:“也挺帅,活泼可爱,学习成绩还好,没毛病。”

赵清哼了一声,小声道:“还不是林正义的那个屁股翘天上去的助理,前几天还以为多牛逼呢,结果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我们想另找他人,就着了火似的找上来,这不,一上午都打了十几通电话了。说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角色,有本事真不在乎啊……”

结果,板上钉钉子,一下子把这块板子砸穿了。众人心中惊诧不输于看到最穷的同学突然中了彩票,各种心情都有,复杂,嫉妒,羡慕,好奇,诧异,冷眼旁观。居然是夏之衍?居然找的是他?他会演戏吗?谁也没发话,因为都觉得莫名奇妙,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之内。

陈沉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眼前这小子八成就是这两天同学们口中流传的那位,夏之衍和赵秃头起冲突时,帮了夏之衍一次的。怪不得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早就认识了。说不出原因,他心里有莫名奇妙的火气,就像看到平时和自己一起上厕所的死党突然和别人一起上厕所了,还不带自己一起玩儿。

周恒表情瞬间塌下来。

夏之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见他步伐微乱,明明咖啡厅里开着冷气,他耳根旁边还渗出汗水来——

那是一个光鲜亮丽却生存竞争极其残酷的世界。

他不知道少年时期的自己居然如此冒进,刚认识就送东西去夏之衍家里。等他醒过来时,夏之衍母亲已经收到了礼物,并且拿了回去,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此时这一片地方,除了她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这片房子即将拆迁的事情,其他原住民是一概不知的。趁这个时候,能买下几套房子就买几套。首先就要趁着徐丽萍家里缺钱的时候买下来。到时候她家可就赚大发了。

少年时期兄弟俩关系并不好,同在一个屋檐下几乎不说话,这里头的原因除了有夏星竹自闭症的缘故,还有夏之衍不懂事的缘故,这么一个生病的弟弟对当时敏感又自尊心极强的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被人捏在手里用来嘲笑的把柄。

“你看着书。”薛疏把书往学校门口的花坛上一放,撸起衬衣袖子,十分强悍地就从烤串摊子前密密麻麻的排队人群中挤进去了,幸好他个子高,否则转瞬消失在人群中。他如同被挤在罐头中的沙丁鱼,觉得呼吸困难,冲着人群外的夏之衍喊道:“你想吃什么?”

“拿回去看吧,不用急着还给我,关键是要把每一道基础题吃透……”林絮叨地叮嘱着。

夏之衍对薛疏其实称不上了解,虽然那三个月朝夕相处,但他并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这个人。所以这倒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正式遇见。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夏之衍居然觉得重新认识眼前这个傻得冒泡的人,倒也不错。比起上一世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的薛疏,眼前这个少年时期的薛疏实在是可爱得多。

“这就是你说的‘从没发生过老师打学生的事件’?”张厅长只是简单扫了薛疏一眼,就知道对方没有事,这是自然,要是干架还干不过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他爸把他送到军事基地封闭训练多年也是白费了。

别说是他惊呆了,就连自诩对夏之衍比较了解的林也吓住了,他的印象里夏之衍一向脾气温吞沉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句句戳中要害,专挑赵秃最扎心的地方捅。

此时秃顶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最后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夏之衍脚上的凉鞋上头,拧起眉头眼中鄙夷尽露:“干什么去了,还上不上课了?”

也许会一时昏了头,但夏之衍这么一说,她也琢磨出点儿不对劲来了。

夏之衍死后待在薛疏身边三个月,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报仇。一开始夏之衍看着陈沉被摆了道子忙得焦头烂额,也觉得大快人心,但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同时也瞧见了薛疏不再鲜活的双眸和疲惫的神情。

他自暴自弃地主动爬薛疏的床时,薛疏除了俊脸烫红之外,还大发雷霆,十分生气,生气的后果就是更加限制他的自由。

夏之衍擦了擦嘴巴下床,站在风扇前把风速调到最大,猛灌了口凉水才冷静下来。

他上一世没演过特别多的角色,大多数都是在演苦恋女主却求而不得的男二号,所以连吻戏都没有过。后来和薛疏待在一起的三个月,倒是主动亲过薛疏,不过是为了逼薛疏把他放出去。所以这样算来,薛疏算是他的初吻。

其实夏之衍也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了,对于初吻不初吻没什么在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幸好,幸好在薛疏之前他没随随便便亲过别人,不然就辜负了这个亲吻。

过了片刻后,夏之衍已经平静下来了,薛疏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这次夏之衍也不着急了,等了足够的时间之后,靠在外面唤了一声:“薛疏,出来。”

夏星竹和周恒出去买菜了,家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

薛疏半天才从卫生间出来,眼角还泛着水光,满脸通红,但是竭力镇定地走回房间。

他垂着头,有些犹豫地问:“之衍,这是你第一次亲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