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本是殊途,却又同出一处。”

忽然,“破情勿尽,然贻害更甚于妖魔。”招式突然转还而成为无情剑,没有过多的力量,也没有凌厉的招式,铁剑挥舞在空中,却仿佛在掠过一道道情思。冰冷,可怕,铺天盖地而来,像一张大网把对手网罗在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让一切心有欲念者绝望。而手持铁剑的七甲此刻就像一尊无情无欲的增长天王。只是天王也好,神仙也罢,从此好像被剥夺了做一个七情六欲的人的权利。

“天王老爷恕罪,我七甲凡夫俗子,肚内饥饿难耐,今日在天王老爷身上动土,实在逼不得已,不多时吾命休矣,今世无多罪恶,若有幸升任八部众之一,定当鞍前马后,已报恩德。”于是便又去抠泥胎上的泥吃,突然,七甲发现这天王泥胎上似乎隐约有文字。此时,洞内灯火通明,七甲却因困饿交加,意识模糊,看不真切,又振奋了一下精神,方才看清其中的内容。

七甲就着手中火折子的亮光在周遭摸索着,隐约发现岩壁上欠着油灯,于是便要点亮它。只是这岩洞既在枯文阁下,阴暗潮湿,经年累月不见天日,灯芯受潮不易点燃,七甲费了老大劲才点亮。

“这副柴火似的身板,什么功夫能练就的了?”

北鹤行同店小二将谢重九扶回房间,元宵也被惊醒过来,见谢重九面色蜡黄,不省人事,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在乎!今天要么你答应,要么你死我亡才算了结。”

南宫楚湘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得看着七甲,“莫非你还没待够,不肯走啊?”

“权宜之计和欺世盗名从来只有一念之差,洛兄,何苦来哉?”

“别扯那些,你便只学了我金鳞子的一招半式,也是我的徒弟,哪有学功夫学到一半就不学的道理。”

南宫杏儿从绿纱袖里伸出手来握住南宫楚湘:“姐姐休要如此菲薄自己,自从大哥没了,爹爹心神俱疲,只剩你我两个骨肉,我等虽为女儿家,却也该为爹爹分担分担,好不辱没了枯木剑庄百年威名。”

小南宫楚湘仍拉着她的胳膊不放手,转头向爹爹问道:“爹爹,让他去咱们家里避避雪吧。”枯灵子呵呵一笑,“湘儿说行那就行。”男孩松开手臂,刚要站起身来,突然两排獠牙从他怀里猛地伸了出来。南宫楚湘下意识一声尖叫,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眼看就要被咬个正着,枯灵子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往那獠牙中间一抻,止住了险象。定眼瞧过去,原来男孩儿怀里是一直灰面獠牙的小狼,男孩左边的肩头也在不住流血。

“母亲稍安勿躁,七甲自幼投入我枯木门下,我们却并不知晓其真正来历,而今江湖风波不止,又时值龙楼之期,其中另有隐情也未可知。况且,今日战况之惨烈别人并不知晓,那起庸碌之人只道是姐姐恣意妄为,欺凌仆人这般乱传,也难免伤了本门声誉。所以,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好。”

“果然是一把邪剑!”谢重九感慨道。

北鹤行被惊醒过来,于是走到厉妫身边纱帐里坐下,接着月光端详她的容貌。

北鹤行见厉妫凶险,便欲拔刀,却被谢重九按住。

七甲起初一愣,停了下来,却见一阵西风卷着倦思崖上的落叶吹来,将南宫楚湘今日一袭月光银瀑般的二十四褶裙鼓荡的窸窸窣窣。七甲听声见状,又是一声长啸,便似那深秋的西风一样卷向南宫楚湘,手臂舞处,修罗八臂难招架;张牙怒目,阎罗判官丢笔逃,端的是,打铁炉里的钢爪,昆仑峰顶的冰牙。

“好啦好啦,今日午后,江东大儒要来我枯木剑庄论道,你且去准备一下一应招待事物。”

“小姐所言不错,小人自幼家境贫寒,自是没有像小姐这般优渥的水土,可以上私塾,得窥天下道理。好在家父也曾秀才及第,颇读过几篇文章,后来屡试不中,以致家境没落,无复士子之心。至于传到我手里的,不过胡乱认得几个字儿罢了。不瞒小姐,那日小姐听左传时,心不在焉,被小人蒙混过去好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