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跟我一起的,除了我那匹赤狐儿,再没有活下来的了。”

“多谢大小姐为小人辩白,七甲感恩不尽,愿为小姐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洛书魂轻摇金骨纸扇,接着说道:“如今枯木剑门弟子中,若论文修武得,自然是非南宫掌门的大弟子赵赵世雄莫属,只是他已经带伤出战,复又受伤。虽然侥幸胜了白舂,岂能吃得消轮番上阵之苦?他一招不慎不打紧,枯木剑庄龙楼试剑三冠首的威名怕是要落空了。南宫先生何不作权宜之计,另择好手,代他上阵,权且赢了比试再说?”

“前辈可知枯灵子于我而言如师如父,他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收留我,我七甲才得以活到今天。前辈你自诩读的透人心,却猜不到身世经历。七甲虽然出身鄙陋,但也知道大丈夫为人做事,性命格调操于己手固然重要,可若因此背信弃义,见弃于天地,人与刍狗何异?”

“妹妹,从小便是如此,你总是思虑周全,顾全大局。姐姐惭愧,任性跋扈,随心所欲,凡事意气兴起,便没了脑子。姐姐远不如你。”

七甲想要腾出一只手去捏筷子,手中的碗立马失去了平衡,于是又连忙捧住,饶是如此,也已经撒出去了半碗饭。无奈,这可怜人只得放下碗筷,伸手去抓洒落的饭食,就着砂砾往嘴里塞,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连咀嚼这样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也艰如涉水,难似登山。

“杏儿,你救这等喂不熟的吊睛饿狼做什么?今日便不杀了他,也定要将他赶将出去。”

北鹤行慢慢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前,背手而立。

“快解开我!”

“是她!”二楼凭栏而望的北鹤行心里一动,认出此人便是山中所遇之奇女子,自称“厉妫”的娘子。

“七甲!你疯了么?我是南宫楚湘。”

枯灵子豁达一笑,“不妨事,难得你有这份上进心,肯在读书上下功夫。可是为何要这般读法?”

七甲对楚湘的目光并不回避,回答道:

南宫楚湘叉起手臂,心下暗想,这小子不知深浅误伤我大师兄,白舂也颇受重伤,今日爹爹忽然问起那日吕执被误杀一事,想必也与此有关。而今我被罚来枯文阁思过,已是戴罪,若再生事端,爹爹定然不会轻饶。

北鹤行牵着马边走边看,不觉间,来到一间客栈前,翠匾墨漆,上书樟香居,另有两挂纱灯左右招展,心下大喜,未等伙计招呼,便进门去了。

那谢重九虽已物我两忘,却挡不住这天籁之音入耳,思及情深之处,颇感动容,如此心思一分,手上也慢了下来,剑影舞出的银钟下,谢重九的身形也渐渐显现出来。只是身上燥热无比,好似滚油浇心,岩浆入肺,周身火灼,眼一黑,昏死过去。那紫薇软剑向上笔直弹出,又径直落向谢重九的胸膛。

“我死如何?”

“你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轻功如此了得,不是碧藻门人,江湖只怕再无轻功了。哼!拿匹老马来障眼,大丈夫行事,未免不够坦荡。”

紧接着,“砰!”的一声,一把浑身金灿灿的斧子落到刚才四个人的桌子上,立时把本来就老旧的桌子砸了个稀巴烂,陶壶陶碗摔碎了一地,四围客人俱皆奔走逃窜出去。

“知女莫若父,父亲既然知道湘儿还有话要说,那湘儿就索性说完了。父亲谨遵门规家教,教子有方,只是事事规矩,未免从理而不从权,多训诫而少人情。譬如此刻,一进门就叫湘儿跪下,我尚且不知所为何事,心里岂不委屈?”

南宫百炼料理完了七甲的事,复又来到客房探望白舂。

七甲此刻意识已恢复了七八成,看出了这是老爷的书房,于是急忙起身意欲下床。

“要是凌风在这儿,他就不用我告诉他。”谢凤台冲着谢启岳,“哼,你这个老子还不如你儿子。”

众弟子一下炸开了锅。

“公子别丢下元宵。”

谢重九见她一脸彷徨,楚楚可怜,便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你为什么落下这许多?”

“对了!”元宵脸上立马闪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我刚才看到那边有卖奶糕的,看着好诱人。”说着,元宵不禁咽了咽口水。

谢重九见她像个馋猫,便领着她走到卖奶糕的地方买了一包给她,元宵高兴的蹦蹦跳跳的,小心捧过来那四块莹润如玉的奶糕,先捻了一块儿放到谢重九嘴边。

“我不爱吃这些东西,你快吃吧,等会要化了。”

“哎呀,公子你尝尝嘛,很好吃的。”

说着,元宵把奶糕又往前送了送,就差塞到谢重九嘴里了。谢重九见她小孩儿心兴儿,正巴巴儿的看着自己,非要自己吃这糕点。她纤纤玉指夹着那奶糕,同糕点一样洁白似酥。谢重九不好意思的伸手去接,元宵却避开他的手,执意送到他嘴里。

谢重九望了望周围的人,虽然大庭广众,倒是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于是便张开了嘴。

那奶糕原是用牛乳酥酪加上米粉、砂糖熬制而成,预先放在冰块上储存,此时一入口,谢重九只觉的满口香甜,牛气在口齿间四溢,那糕点入口即化,冰爽可口。

“怎么样公子,好吃吧?”

“嗯。”谢重九看着他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么,你都不尝尝怎么知道不喜欢呢?”说完,元宵吮了吮指尖融化的牛乳,嘿嘿笑了起来。又拈起一个要喂谢重九。

“好了好了,你吃吧,咱们再不跟上去,大哥要走远了。”

元宵瘪了一下嘴儿,自己咬了一口,随着谢重九赶了上去。

入夜,三人就在城南一家小客栈住下,用过晚饭之后,各自安歇,元宵执意要与谢重九睡一间房。谢重九扭她不过,又担心她弱质女子有什么闪失,便让店家准备了一间带厅的上房,自己在客厅安歇,元宵睡里间。

话说北鹤行暂无睡意,便又重新回到大堂中自斟自饮,不多时,谢重九也下楼来。

“原来大哥在这里,怪不得你房中无人应我。”

“贤弟快请坐,只因我等同行以来这几天,不似我之前独行之时,屡遭凶险。此时越平静,反而使我心中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