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哥瞥她一眼,摇头,态度坚决。

季姐一个巴掌挥来,苏绚猛地躬身埋头避过。

季姐不慌不忙,开始讨价还价。大刀阔斧、荡气回肠。最后竟然砍到一百八十两,成交了!

苏绚眼皮一翻,道:“小哥别瞧不起人啊。”刚开始她手确实有点不听使唤,可勤能补拙不是?!更何况她脑子又不笨。这些日子她跟季姐学得有模有样的,季姐还夸她聪颖伶俐来着。

有人道:“得了罢,她只给皇宫与将军府做衣裳,别的达官贵人怕是不用惦记了,月儿那手,可珍贵着呢。”

院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只开了半边,掌柜的又出现在眼前。

苏绚急欲开口辩白,齐娘却又道:“我也不甚爱看,只有日里闲暇无事时来磨磨时候。无妨。”

“唤我齐娘便可。”齐娘道:“若姑娘不嫌隙,我这院子便有空房,姑娘可随我来。”

苏绚在客栈住了一宿,又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两身新衣裳,一双鞋。思考再三,又买了匹马儿。客栈小二告诉她,从这处到樊丹城徒步得走两个多月。走两个多月的路她的脚还不得走残了?

苏绚微抬起头看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像孙子,还是龟皮儿的。

齐娘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屋外鹅毛大雪纷飞不绝。四个人围在一起烤火,天冷手脚做事都不方便,歇息的时候便多了。季姐与梅子早在初秋之季便做足了冬寒时御寒的衣物,钱袋子早就鼓鼓胀胀的了。这时有事没事就往小院跑,名义上是来探望齐娘的,实则是来蹭饭蹭温暖的。齐娘苏绚也乐得她们来,毕竟两个人实在有些冷清。

苏绚低着头,正严肃地想她没准真是朝廷钦犯的可能性。我是谁?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她一阵。那时她还是个乞讨的,所以在当时纠结这个问题实在没什么意义。一个乞讨的就算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还是个乞讨的么,改变不了什么东西。可时至今日,这事儿必须得好好琢磨一番才行。

我是谁?干什么的?家在何处?家里还有没有亲人……以及,为什么要易容?

易容,那就意味着这张让她满意喜爱的脸见不得人。又或者说,暂时不能大摇大摆地公诸于众。刘大夫曾告诉她,那甚么羊脂乳皮本就价值不菲,作易容之用更有诸多挑剔。由此看来这副身体的前主人并不是身家贫寒之辈。且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改变容貌。

苏绚开始脑补她各种版本的身世之谜。

最天雷的莫过于:她其实是某一国皇帝的女儿,集皇帝万千疼爱于一身,享尽荣华富贵。可惜好景不长,她的父皇不幸被奸臣暗害,她恶毒的后妈串通奸臣乘机篡权夺位!她忠诚的仆人与她一起逃出宫,还给她易了容。遗憾的是在恶毒的后妈的围追堵截中与仆人失散,最后活活饿死了。

最狗血的莫过于:她其实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与一个贫寒书生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奈何家人要棒打鸳鸯,她和那书生只好……私奔!可惜书生没钱没本事,养不起她,最后两人情深款款,含情脉脉的,都饿死了。

反正结局就是饿死的。要不然为啥自己醒来的时候饿得胃都抽筋了。

苏绚打了个喷嚏,往火炉旁挪近了点。

季姐忽地道:“怎来了半天不见郑小哥。这般冷的天还去小栈看生意?”

齐娘答道:“年关将近,进城出城的人多,正是最忙的时候。”

季姐和梅子同时拿眼斜苏绚,寓意明了。

苏绚垂着头,没看见,她也不想看见。

季姐本想嘲她两句,又听梅子道:“总倦于屋内霎是无趣,不妨咱出外头走走罢。”

苏绚:“……”

苏绚抬头看看屋外,在看看梅子,哑然。

片刻后四人分别披上袍衣,脚裹皮革长靴,手执油散,逛街去了。

大雪纷飞,积雪成堆。樊丹城内却喧哗不减,依然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繁荣昌盛的景象。熙熙攘攘的人流将街道上的覆雪融化,露出**的青石板路。道路两旁的酒肆茶馆趁了这严寒的天气越发生意兴隆,顾客盈门。

四人逛着逛着,就逛到了面馆里。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下肚,苏绚总算来了点精神。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哪儿哪儿都短的苏绚只好舍命陪这群小女子了。

雪天能玩什么?可多了。

堆雪人是最赋童趣的、打雪仗是最刺激的、把雪揉成小球球往人脖子里塞是最阴损的。出门前抱怨不休的变成了玩得最疯最乐不思蜀的。

苏绚在白净的雪地里滚来滚去,悲愤交加:“你们三欺负俺,俺不和你们玩了……走开——呀!”

季姐阴森森地走向她,道:“礼而不往非君子,怎能说不玩就不玩。”说罢一手抓了把雪,一手伸向她的领口。

苏绚两手死死揪住衣领,没被季姐扯开却差点把自己勒死,尖声叫道:“齐娘、齐……救命啊啊啊。”

齐娘一身狼藉从雪堆里爬起来,啐了句:“早死早超生罢!”

苏绚不死心地扭来扭去,却终是被季姐抓了个档口。

一把雪塞进来,苏绚登时有种透心凉,心飞扬,灵魂出窍的感觉。

“小哥!你得给俺报仇哪——!”随即两眼一闭,两腿一登,假装一命呜呼矣。

季姐这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拍掉浑身的雪渣子。

梅子不住笑道:“都够了罢,仔细得了风寒。”

季姐嗤道:“她有千年龟甲护身,风寒算个甚。”

装死的人小声抗议道:“俺没那个玩意,俺很脆弱滴!”

齐娘使了个眼色道:“让风雪把这脆弱的人埋了,咱走罢。”

季姐梅子二人心领神会,转个身蹬蹬蹬地走了。

苏绚:“……”

苏绚一个驴打滚,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跟在三人后头,嘴里嚷嚷道:“不带你们这样的,太讨厌了……”

苏绚捏着嗓子说:“季姐姐,时至今日,俺对你刮目相看。”世人都被这人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的表象给蒙惑了。季姐才是名副其实的披着羊皮的老虎,还是母的!

季姐哼的一声,道:“彼此彼此么。”

苏绚提议道:“咱去逍遥楼听曲儿看舞罢,那儿暖和。”

齐娘接口:“吃的也多。”

苏绚眨着大眼睛特纯良特乖巧地看着她。

之后便真的去了逍遥楼,听曲儿看舞品茶吃点心,这日子当真过得逍遥不已。

但从上次至今,苏绚再没有遇到过许婷婷,也就是当朝丞相施侯博之独女施侯颦。苏绚有些许失落,不过却很释然。

许婷婷和她都是一个德性,这种地方对她们来说本就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苏绚来是为了蹭吃蹭喝蹭温暖,而目前家境优越许婷婷压根没这个必要。

苏绚不觉抿嘴微笑,那家伙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