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道路颇为泥泞难行,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写着“临榆县赵记马车行”的大院里,一眼看见老大的院子里整齐排列着的十多辆大车,几十个伙计正满头冒着热气地忙着把一捆捆的皮货码到车上绑好。

还没走近,几个车夫就迎了上来,“这位少爷,坐俺的车吧,干净,便宜,到镇上只要十个大子儿!”

马锐原来看过老金的《天龙八部》上到是提过曼陀罗花的名字,想来是古人用的麻醉药之类的草药,不知道他说的川乌、草乌的又是什么,估计也是作用相同,又接着问道:“刚才得手了什么宝贝,拿出来爷给你鉴赏鉴赏。”

马锐明白他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元打了赏,那茶房连声道谢地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把食盒拎了过来。

习惯地来到两节车厢的交接处,拿出火柴点着了烟抽了一口,少了烟嘴儿的过滤,烟味冲了很多,他被呛了一下,咳嗽两声吐掉沾在唇上的烟丝,顺手把火柴盒装进口袋里,原以为现在的火柴都是跟以前老电影里演的一样随便在鞋底一擦就着的那种,没想到在车站买到的却是烟盒一侧涂有红磷以摩擦助燃的安全火柴。

可事实上--他就是穷人,比一般的穷人稍微有点钱,但……还是穷人。

第二天晚上,听说他们马上要走,胡子们都赶回来吃晚饭顺便给他们饯行,马锐的新型马上成了众人聚目的焦点,也不知道被多少只手摸过,知道他和孙连喜受了伤不能喝酒,胡子们便不劝他们自己豪饮起来,刘云龙对马锐二人即将离去颇为不舍,拉着他硬灌了半碗酒,许四虎决定明天送他们上火车,便和许彪刘进宝一起留了下来,其他人吃喝完毕自回军营。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意料中的暴风雨,却听小丫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嘟着嘴说:“锐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许四虎跟马锐一起回了院子,跟刘进宝说了张府经过,刘进宝想想觉得杜泮林分析得有理,对张作霖何以会惊慌失态匆匆赶去盛京将军(赵尔巽)府也是摸不到头绪,两个人跟马锐交待,如果杜先生能买到车票就差人去军营相告一声也好送他们上火车,至于孙连喜就暂时在这里养伤,以后要回家就送他点儿银两盘缠,如果愿意投军的话就跟张作相说一声编入许家寨子的骑兵队里,然后就一起骑了马回了军营。

张作霖正想开口,就听得门房在厅外叫道:“大人,许四虎许帮带求见,在门房里候着呢。”

马锐抹了一把脸,感觉精神好了不少,试试碗里开水已经不太烫,就端起来喂孙连喜喝了两口,孙连喜长长出了口气,“刘兄弟,这是谁家的宅子?咱们藏在这儿不会连累人家吧?”

马锐决定不能再等下去,冒险低头向背对自己的两个鬼子走去,边走边轻轻地扳开了两把手枪的击锤,等他低着头快步接近人群时,就听见那个很喜欢高丽娘们儿的大个儿汉子正小声哀求着两个鬼子:“军爷,俺们真不认识刚才那个姓孙的,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俺们是按了手印做工挣钱的,怎么会和姓孙的合伙捣乱呢?”两个护卫却不为所动,只是举枪监视几个劳工,却不再言责骂,看情形应该是在等援兵到来。

松本双眼中快要喷出火来,还未答话就听马锐接着调侃:“啊,不知道松本先生家里有没有年轻的女人需要在下帮忙呢?当然,像花子小姐这么老的女人就不要了,虽然她在床上很专业,可是经历的男人多了,胸部已经有些下垂了,摸起来没什么胃口。”一边嘲笑二人,一边支楞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这么长时间孙连喜还没有搞定么?

木门上的小窗“吱”一声开了,下午陪着马锐一起出门的那个护卫从后面露出脸看了看马锐,背着月光看不清面目,但半天的接触下来也能从轮廓上看出来是那个没留辫子的清国人,听高丽女人说松本君对这个青年很是看重的样子,倒也没有怒喝骂,只是不耐烦地问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跑这里来敲门做什么的!”知道马锐听不懂日语,就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

其他几个大汉都有些兴奋起来,马锐也勉强装出点笑容,只有孙连喜嘴角撇了撇似笑似哭的样子,松本看了下众人的反应,接着说:“为给诸位饯行,今天晚餐在下会吩咐厨师多加几个菜,大家共谋一醉如何?”听到这句话众人欢声如雷,马锐心中也是一动,要喝酒?好好好,刚想睡觉你就上赶着给老子送枕头,今天晚上老子陪你们好好喝一场,临了再给你加个醒酒汤!明天要上火车,已经不容他再拖下去寻找时机了,只好决定今夜就冒险动手

马锐看他样子憨厚,不像想稳住自己再悄悄跟日本人报信儿的样子,想想上次在前甸他也替自己给日本人传了话,也算得是颇有胆识,这才稍稍放下点心,说了自己的假名,两个人低声攀谈起来。

“黑岛机关长委派花子来协助先生进行‘种牛’的能力鉴定工作,花子不敢质疑黑岛君的命令,可是……”花子咬了咬牙决心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半年来的怨念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花子不知道这个‘牧场’计划是由哪位大臣策划决定的,不敢妄加指责,但花子觉得从清国境内运送身材高大的男丁去我大日本国内,和高贵的日本女人睡觉使其受孕以提升我们下一代的身高,这无疑会改变我大日本血统的纯正,这难道不是对日本男人特别是对松本先生这样的武士的极大侮辱吗!”

看马锐呆立在原地没动,那女人轻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帮他掀掉长袍抱住他赤裸的身体,火热的胸脯贴在他强健的胸肌上,呻yin了一声,轻轻牵着他向木床走去,马锐已经被眼前的香艳场面弄得满头雾水,下意识地被她牵到床前,就见那女人松开自己躺在了床上,一只手冲他勾了勾。

马锐进到楼里,又被楼门口的门房拦住,继续盘问一番后被放行,心说松本小鬼子招个工还戒备这么森严,估计是怕本地绺子或兵痞跟他打秋风,脑子里这么想着脚下不停,顺着中间的走廊路过相对的十几间屋子走到了尽头,偶而有间开着的房门里传来阵阵笑声,马锐好奇地往里看了看,见是几个穿着日式和服和朝鲜传统长袍的女人在低声说笑,见马锐向里面张望,一个穿着白色韩服的女人朝他抛了个媚眼儿。

二人在城里的成衣店订制了两身冬装,交了订银约好明天来取,看天色近午就找地方吃饭,马锐赁着前世的记忆带着许红妆来到小北门,想带她品尝一下有名的马家烧麦,可到了大概地方一看面目全非,找路人问了说这里从来没有什么马家烧麦馆,倒是小西门拦马墙外有两间小铺子,据说是一个姓马的回回开的,马锐心想马家馆子可能跟那家馆一样都是后世才迁至新址,便谢过指路大叔拉上老婆直奔小西门。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众人都有些酒意,张作霖和许四虎已是颇为了解彼此性情,索性叫下人撤了小杯换了大碗,张作霖端着酒碗挨着桌地敬了过来,到得马锐这一桌,张作霖笑着跟马锐双手端着的酒碗碰了碰,看马锐一口干了,他哈哈一笑,把多半碗酒一饮而尽,问马锐道:“听许老哥说小兄弟你是在美利坚开餐厅的,想必在这吃的上面有些讲究,依你看来我张家的厨子手艺还过得去么?”

松本看马锐有些心动的意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想要入学的话先要在我们的奉天办事所报名接受身体检查,没有疫病后方可成行,每月一批从旅顺坐兵船到日本,东京弘文学院和南满铁路会社有长年合作,船票都不用学生自己掏腰包,至于家眷嘛……”他平淡地看了看坐在旁边一脸乖巧的许红妆,神色如常地说:“通过入学检查后本人可以先去日本,办理好入学事宜后家眷可另行乘船去日本相会,当然如果有特别状况可以特例待之。”

不像后世里宽敞明亮的售票厅,这里的售票处只是一排几张木桌,桌后坐的居然不是马锐想像的日本人,而是一个个身穿棉袄拖着辫子的中国打工仔,身后警戒着一排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马锐猜想那群鬼子杵在这最大的作用不是防止有人偷窃抢劫打架滋事的,多半还是为了防备这些售票员黑他们的钱罢。

马锐搂着她半睡半醒地赖到天色大亮,两个人简单漱洗一下穿好了衣服,来到厨房--这厨房比村子里的石灶正规得多,锅碗瓢勺一应俱全,各式调料肉蛋也存货颇丰,看得马锐一阵手痒就想操勺上阵,被小丫头狠狠地盯了一眼后不好意思地吃起了早饭。

看见官兵们没有恶意,马锐他们才撤了埋伏从林子里迎出来,许四虎拱手向那军官道歉说江湖险恶不得不防,那军官哈哈大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半真半假地摇晃着走到床边,许三姑忙走过来扶着他躺下:“怎么喝这么多,叔伯们也真舍得灌你!”嘴里咕咕嘀嘀的,给马锐解开了马褂和长袍的扣子,脱下来放到床头的椅子上,顺手给马锐脱了布鞋,给只穿着中衣的他盖上一条崭新缎面的薄被。

“哈!”小丫头大脑彻底短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掂量着马锐的话。

将两具尸体抱到角落里藏好,仔细地看了一下附近没有其他的哨兵了,马锐大摇大摆地来到小屋门口,尝试着轻轻推了一下单扇的木门,木门纹丝不动,被鬼子小队长从里面闩上了。

从猎物转为猎人并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马锐一边小心翼翼地向来路搜索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马锐曾经接受过郝胖子制订的严格听力训练,他的耳朵可以在5o米内分辨出正在刨食儿的鸡是公是母,可他匍匐着前进了2oo米还是看不到听不到任何活物儿,看来他的分析没错,小鬼子们撤兵了。

被马锐一刺一踹之下,小鬼子步枪脱手,踉跄着退出好几步,双手拼命想捂住往外飚血的胸口,嘴里“嗬嗬”两声无力地跪在地上,血液从扎破的肺叶进入了呼吸道,混合着白沫从他嘴里涌了出来,直到一头栽倒,瘦小的身子还在微微痉挛着。

手枪刺刀佩在腰带上,外面罩了一件粗布长袍,跟许三姑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原来

“唉,太远了,洋人的地方终究不是咱们的根儿,四叔老了,不想再飘洋过海地去洋人的地方讨生活,你要去就带着三丫头去吧,咱们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老天爷不会容不下咱们的。”许四虎拒绝了马锐的好意,显然就打算这么终老一生了。

相对于杀死杀伤1o名日本士兵和1o多个日本浪人,胡子们的伤亡基本上为零,只有刘进喜被武士刀在右胳膊上开了个三寸长的口子,拉磨的许大牛右屁股上被一个濒死的日本兵用刺刀捅了个小洞,马锐看着他左屁股压在马鞍上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小样的让你每天用鞭子抽马屁股,报应来了吧?

识字,说不出你哪和咱们不一样,可四叔这几十年的江湖混下来,眼力见儿还是有

看,满脸坏笑的马锐坐在床边没动,气得一把把枕头扔了过去,“坏蛋,光说不练

“俺生什么气,你们老爷们儿的事又不用俺操心,呀!你往哪坐呢!”小丫头心口

小头目手里花了两个铜元买了张布质的“摊票”,到一个空地前席地铺开了摊子,

马锐脚上疼心里甜脸上傻笑,看来三八大盖是别指望了,看能不能用两包“红塔山”换一把火铳的使用权吧,咂了咂嘴马锐决定尝试一下这个想法,实在不行就砍根树枝代替。正想回头进屋拿烟时,“吱呀”一声门开了,许三姑低着头拿着步枪走了出来,往马锐手里一塞,扭头就走。

“明明院里就有水井,干嘛非跑那么远打水啊!?”

跟着许四虎来到那间大屋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屋一半是一张大炕,男人们围着一张张点着油灯的矮桌盘腿坐在炕上,马锐数了数一共三张桌子十个人,刚才见到的割肉大汉还有满脸敌意的年轻人坐在其中一张桌旁,铡草料和赶牲口推磨的男人也都在。

马锐从马上拿下自己的背囊背在身上,又拎下装着虎皮虎鞭的挎包,过来一个半大小子接过了两匹马的缰绳,好奇地上下打量了马锐一番,拉着马冲马厩走去。

马锐原地没动,等那家伙两步冲到自己跟前一跃而起时向左一个侧翻滚躲了过去,跟它拉开了距离回过头打量那只足有近两米长的庞然大物时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立,那是号称东北原始森林里食物链终端的强悍存在--一头黄背黑斑的东北虎!

时间就在两人时不时的交谈争辩中过去,天色很快黑了下来,马锐砍了点树枝在洞口做了下伪装,使得刚才生起的火堆不至于被人在很远的地方就现火光,他安排许三姑睡在洞里自己守在洞口,手里拿着上了膛没打开保险的92手枪,3o刺就拔出鞘放在背包旁触手可及的地方以应对万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虽然1oo年的文化差异使他和满口黑话的她沟通起来颇为吃力,但打小上网肚里荦素笑话无数说话没边没沿的马锐还是把许三姑逗得格格直笑,马锐也从许三姑口中学到不少的胡子黑话

看来现在应该是公元19o8年了,19o8,19o8,19o8年小日本就有三八大盖了?这东西不是抗日战争时才大量装备日本军队的么?他想了一会没弄明白就随手把日记扔在地上,又翻了翻里面的衬衣口袋找到了一个软木塞的小瓷瓶,晃了晃里面有东西,拔开塞子倒出来一看是四颗黑乎乎黄豆大小的药丸,用屁股都能猜出来被这色鬼珍而重之地放在贴身内兜里瓶身上写着三鞭丸的瓷瓶里装的是什么玩意,随手扔在地上,又翻了半天连个金银饰什么的也没找到,骂了声穷鬼子就拿着刺刀开始在松软的草地上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