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看着门被关上,扭头看猫儿,猫儿也正扭头看着他,猫儿乌黑的眼睛里除了惶恐,更多的是留恋。

柳侠保持着原来的坐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她。

孙嫦娥下午带着孩子们全部过去压床。

柳侠已经想到了胖虫儿刚才那花样可能是柳雲教的,这小家伙鬼心眼儿特多,临帖的时候不光是临字,他还喜欢读帖子的内容,就为了读得懂帖子,他现在已经认识了近七百个字了,繁简都认识。

小萱乖乖地跪下。

谁知道她听见我搞价,只试了一只鞋,就拿出钱给让售货员帮她去付账了,不过她当时没显得多不高兴。

第一天到尚诚,和甲方接触,对方公事公办很干脆,柳侠也不是拖沓的性格,所以他们十点半到,十二点半就已经开始作业了,因为中午柳侠去跟甲方谈话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吃饭了,时间有点早,下午四点半魏根义说他很饿,要求收工的时候,柳侠就同意了。

可猫儿只走了三个自然步,就想带着柳侠转个大圈,结果小家伙动作的暗示和引导都不够准确到位,柳侠没能领会,猫儿踩到了他的脚上,两个人撞在了一起,柳侠就势搂着猫儿仰倒在床上,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柳侠倒着车说:“毛建勇刚寄过来哩,俺三哥非叫我穿,白裤子穿着别扭死了,想往兜里装个车钥匙都怕给弄腌臜,都怨毛建勇这货,他说风流公子哥儿都得有条白裤子,俺三哥就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硬给我搭了这么一身。”

其实,我和猫儿都觉得二楼好,当然,如果地坪再抬的高一点,再有个小院子,一楼就是最好的了,现在不是没这样的一楼嘛,那二楼就是最好的了。”

柳茂的眼眶蓄满泪水,怔怔地看着徐小红的坟,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

工商银行营业部,柳侠悠闲地在排椅上坐着,右腿随意地架在左膝盖上,吹着几乎无声的口哨,满眼含笑地看着坐在柜台前熟练地填写单据的小家伙。

可柳侠注意到,柳川一直在眯着眼睛看刘冬菊的背影,直到刘冬菊被人群完全淹没,他才收回视线。

何家梁和父亲花了六个月正常劳作以外的几乎所有业余时间,又专心制作了一个月,才把猫儿那张图纸上的床给做出来。

老先生那几句不诗不词,半文言半白话的论卦,从小就临摹过大量文言文碑帖的柳侠和猫儿一下就听明白了,虽然逻辑上听起来有点混乱,但总的来说是一副非常好的卦象是毫无疑问的。

柳侠躺在地上揪着小家伙的耳垂说:“其实,小叔是大人,晚一点睡没关系。”

马小军的老婆大年初一生了个儿子,取名马家驹。

柳侠和付晓乐不熟悉,他们只正面打过一次交道,就是柳侠和李吉跃一起做任务那次,李吉跃让他去跟办公室要车,柳侠跟着办公室的人一起去见过付晓乐,让他安排车和司机。

柳侠洗完澡,身心俱爽,虽然厨房里还有菜,足够做一顿晚饭用的,他还是骑上自行车来到了古渡口路,买了一大堆东西。

柳侠问他:“三哥,我每天都跟队进行野外作业,回来后又承担了大部分数据的计算、制图和最后的测量报告,我几乎每天都计算到十一点以后,所以我才得到了最高奖金,这些他们明明都知道的,为什么还有人看不下去,因为这个对我不满?”

猫儿高兴地对柳侠笑:“嘿嘿,小蕤哥也来荣泽了,俺……我们又能上一个学校了。”

彭爷爷把一个老朋友的孙子李明介绍过来跟柳侠补课,补课费和彭飞的条件一样,柳侠答应了。

柳钰回来后随口说了几句他路过罗各庄时去柳茂那里的事,无意中透露了一些情况,其中包括刘冬菊给儿子起名的事。

他们都知道,张福生是怕乔艳芳忙活了这么多天,最后测绘大学却没几个人参加,会难受。

柳侠因为每天早上晨练和去车杰家时都要跑步,衣服每天至少要湿透两回,所以这几天毛建勇给他穿着做活体广告用的牛仔裤和t恤有好几套。

车杰的家离学校不远,他下了晚自习八点半之前就能回到家,一到家俩人就开始那种特殊的教学,十点半柳侠离开,每次都是回到寝室正好熄灯,他摸着黑洗漱一下,然后上床睡觉。

三哥结婚了,为了办婚礼还借了不少钱,他们不能再让柳川花钱了。

牛老桩老实,没动手打柳岸,不过他也不敢说他媳妇跟闺女,长春叔骂哩他狗血喷头,他也不敢吭声。

尤其是柳侠和张福生,土的掉渣,他连看一眼都嫌跌份。

柳侠心里揣着猫儿的小愿望回到学校的第二天,荣泽高中发生了一件比他当年打黄志英还轰动的事。

他们弟兄几个都挨打,柳侠挨得更多点,但不管是柳长青还是孙嫦娥,从来不打孩子的脸。

牡丹到柳侠家找柳葳耍的时候,柳魁曾经让秀梅说过牡丹,走路上坡一定要把腿蹬直,曲着腿上坡虽然比较省力,但会让腿变的很难看,不过没用。

黑乎乎的房梁上吊着昏黄的电灯,两张铺着腌臜的棕垫、落满灰尘的木板床,用纸箱板遮挡着的窗户,没有门的随时可能散架的、看不出颜色的床头柜,这就是望宁卫生院的住院部病房。

柳长春的妻子翟玉兰拿了个鸡蛋出来,递给趴在柳魁背上摆弄弹弓的柳侠。

柳侠不知怎么一晃眼,看到了柳凌带着一点无奈的温柔微笑,他忽然想到了偶尔出现在柳凌和猫儿之间的那种特别的眼神交流,好像在猫儿和柳凌之间,有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

柳侠的好奇心一下就压不住了,他在自己的哥哥们面前从来无需顾忌任何事,所以他直接就问了出来:“五哥,我觉得你跟猫儿您俩好像有个啥秘密,你跟我说说呗。”

柳凌呆了一下,笑起来:“傻孩儿,你自己都说了是秘密,我还能跟你说?”

“啊——哈!?原来您俩真哩有秘密?”本来是顺嘴瞎猜,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柳侠不干了,猫儿和五哥怎么能对自己有秘密呢,“五哥不中,你得跟我说说,猫儿个孬货居然敢对我有秘密,他是想挨打咧吧?”

柳凌笑:“别说他就跟我有一个秘密,他就是有一大堆秘密,你舍得打他?”

柳侠做出一副狠巴巴的样子:“舍得,屁股打八瓣也舍得,他对你都没秘密,对我却有,我不打他打谁?”

柳凌放松地靠在门框上:“小侠,好多人不都是这样,越是最亲密的人,有些事反倒不肯对他说,怕他操心,怕他跟着自己难受,对自己不太亲近的却可以随便说,说完就了,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个道理柳侠也知道,他看着柳凌有点发傻:“五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对猫儿要求太苛刻了,孩儿老难受,又不敢跟我说,所以才跟你说了啥?

哎呀我知道了,孩儿有着病恁难受,清早起不来,想请一天假我都不愿意,硬逼着孩儿起来,孩儿老懂事,不想叫我生气,就不敢对我说,只好对你说,是不是?”

柳凌沉吟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搁上学这件事上,孩儿的想法跟你的要求一致,不到迫不得已,猫儿一会儿也不想请假,他想早点考上大学,早点工作挣钱,好叫你安心搁家当吃饱墩儿。”

柳凌其实想不出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他和猫儿之间的事,刚才等于柳侠主动给他找了个借口,可如果他顺水推舟承认了这个借口,以猫儿现在的身体状况,柳侠不知道得内疚成什么样呢,所以他决定否认。

可就是这样,柳侠心里还是一阵难受,他有点低沉地问:“那孩儿还有啥事会对你说却不愿意跟我说哩?”

柳凌摆出非常轻松的模样,带着点神秘的笑容说:“这你还是直接问猫儿吧,这是他的秘密,我不能说。”

猫儿七点半起床,八点半一吃完饭,就被柳侠摁在床角审讯,柳凌就歪在他对面的被子上,看着他们两个笑。

猫儿听完柳侠的问题,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很认真地反问柳侠:“小叔,你觉得我长大了,对吧?”

柳侠想了想,摇头:“不是,十八岁才算成年呢,你现在还是小孩儿咧,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