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来往车辆的嘈杂声其实盖过手机响起的铃声可那铃声仍像锥子一样钻进了我的脑袋。我手忙脚乱地从别在腰间的套子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手机我“喂”了一声。我不知怎么的没像往常一样先看看来电显示然后再通话。

我会认识商东祥其实很偶然。大概是一年前那天我在白云广场上游荡。白云广场是南江市最热闹的地方市区的主要干道全都在这儿汇合。那段时间我没有别的生意可做就经常来到人多闹杂的地方混在人流中要么做扒手要么抢包。广场的一侧有个储蓄所那天我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进储蓄所透过储蓄所的橱窗玻璃看到她在取钱。在她重新出来时我盯住了她。她后来竟走进广场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大概就住在附近。我知道那条小巷很复杂小巷里边还有无数条小巷交叉。我们这种人在做事前总是先把周围的环境摸熟。我保持一定距离跟着她就等机会来临时扑上去夺下她挎在身上的那只黑色皮包了。我正充满希望而满怀信心地跟着那个女人耐心地走着时突然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传来了不停的叫喊声“站住我们是警察再不站住就开枪啦……”我知道这不是针对我的可我还是一阵紧张也放弃了抢包的念头。这种时候还想实施抢包计划那就是不知死活了。所谓白天不做愧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也是那种最怕见到警察的人。不过我没想过拔腿就逃那样做等于是告诉别人我也是个不良分子。我装出了一副正在小巷里闲逛的样子紧接着就看到了从左边的一条小巷里蹿出来的商东祥。我漠然地看着他等待他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但在他跑近和我的目光碰到一起的刹那间他竟突然地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说“哥们帮帮我”在我还愣着时他已经脱下那件灰色茄克衫丢给我并把他的墨镜架在了我的鼻梁上。后来商东祥成功逃脱而我被警察拍进了警局。那天商东祥会被警察追赶原来也是在街上抢包被抢的人死死拉住包不肯松手他竟掣出一把马刀将那人的手臂砍断了。不过尽管我在公安局也有案底但事情不是我做的又不是跟商东祥一伙的警察到后来还是放我出来。我也没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因为大家都是这样混着过日子的谁也保证不了就没有求别人的时候。

“对你是什么都敢惹可连我的命也被搭进去了你知不知道?”

进了房间我才知道比外头更热立刻被热气所笼罩就像被困在蒸馒头的蒸笼里手摸到那儿都感到滚烫。不一会儿t恤衫因汗湿而贴在了身上尤其是裤裆那地方我感觉就像塞着个热乎乎而又黏乎乎的剥皮毛芋头难受得使我怀疑自己身上多长了一样东西。

我跟洪海洋之间的瓜葛说来话长。我能认识洪海洋完全是因为我父亲否则恐怕一辈子都不一定认识他。八年前我父亲从下边一个地级市调到这个省会城市当了主要领导。那时候我刚好高中刚毕业。我父亲到南江市当主要领导的那时候全国上下正好在大张旗鼓地搞国有企业体制改革。也就是要让国有企业也按一般的企业制度运作像三资企业、民营企业等经济实体一样不再是政府的附属物而是自负盈亏、自我决策、自我发展的独立的市场主体而且可以改革得更彻底一些进行拍卖。洪海洋当时是南江市登云大酒店的法人代表兼总经理。登云大酒店是国家投资两亿多搞来的国有企业但在改制中洪海洋是只化了3000万就把投资两亿多的登云大洒店买下来归他所有的。不光如此就是那3000万洪海洋也没自己掏腰包只不过是将登云大酒店的房产作为事先和约抵押给国有银行然后由国有银行给出现金。也就是说他自己根本没出过一分钱只是用国有银行的钱来购买同是国有的登云大酒店然后变成自己的。洪海洋能够空手套白狼是因为有我父亲在为他两肋插刀。以现行的政治体制我父亲既然是南江市的主要领导墙上挂的纸中画的不如他当领导的一句话。洪海洋一分钱也没出就拥有了两亿多这钱比开印钞厂还来得快谁的心理都有失平衡。心理最感到不平衡的当然是我父亲。虽然不清楚我父亲具体要了洪海洋多少钱但作为他的儿子我能感觉到不会是个小数目。一方钱买权一方权买钱我父亲跟洪海洋俨然亲兄弟一般友好。可世事如棋局局新我父亲因为结交上洪海洋而结束了他的仕途生涯还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对不起让你等着了”

“我这里的音响设备都老掉牙了还有电视也想换一换。”

“娜姐现在风声那么紧那些臭警察看到面粉都神经过敏弄得大家生意难做人家有货也不敢抛出来了。我今天就从报上看到昨天又被抓了几个。”

在龙湾区伊人夜总会的霓红灯招牌最为绚丽了形状呈扇形硕大无比一盏盏彩灯从中心向外扩散不断消失又不断闪现。我刚要靠近伊人夜总会门口一个本来斜倚在街边灯柱上的女郎突然拉开笑脸一边扭着细腰拦住了我一边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我。她下穿迷你裙上穿吊带衫裸露的锁骨酝酿着一股娇弱与被虐的感官美感。她叼着香烟还斜挎着个小坤包。我知道那里装着化妆品以及卫生纸、避孕套之类的玩意。

洪海洋正坐在那张大班台后面看着什么文件见我进来他把那堆文件挪开然后仰靠在那张皮椅上脸带微笑地看着我。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亲近可我知道他只不过是把我看成动物园里一只好玩的猴子。

我点上一根烟朝天花板吐了一口。

“洪叔商东祥的事其实跟我没一点关系。”

“跟我说有什么用这要赵志胜相信才行。”

“赵志胜要我下午去见他我不知道他会耍什么手段?洪叔这一次你得帮帮我”

“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

可我在心里说我就是有什么打算也不会一五一十告诉你这个阴险毒辣、只会背后摆人一刀的老家伙这时洪海洋眯眼看看我继而含意不明地笑一笑。

“你这么聪明不会没有自己的打算是不是?”

“洪叔最好是你现在能给我二百万。”我故意装成可怜巴巴的样子。

“商东祥抢走了赵志胜二百多万你想拿这笔钱去摆平这件事?这没有用的赵志胜不是丢不起钱而是丢不起这个面子。你在江湖上也混上好多年了难道连这个都不懂了?”洪海洋的样子像正在开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谆谆善诱。

“不是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我不想混了”我有口无心地回答道。

“那就是你想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是的。”我用眼睛的余光留意着他的反应。

洪海洋却不动声色地说“就这么点钱当然不成问题。你老爸对我有恩嘛我得感恩知遇他不在了我就得照顾好你。不过你一走了之我可是要被人嘲笑的”他的话不出我的意料。

“洪叔你的意思我懂。假如我一走了之等于是你得罪了赵志胜还有江湖上人人都会说你不守规矩。”

“这你就错了我又不是惹不起赵志胜。喏你一走了之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在怕他赵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