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刻钟前所发生的事,印心眼眶一红,两串珠泪瞬间如小雨般,滴滴答答的落下。

“我…”

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塞外边疆,还冒着风雪,苦等了他许久,如今就只差他点个头,她就能在不久的将来,捧着饕餮谱,开开心心的研究大江南北的美食小吃,可偏偏,他就是不肯答应!

少了风雪的阻隔,他的黑眸显得更加深邃,在他慑人的注视下,她的心儿竟莫名乱了序,怦怦乱跳了起来。

整整两日,她照三餐报到,可惜守卫始终维持相同态度,害得她只能站在巨木门外的巨大军旗下,像个小雪人般静静的守株待兔。

眼看苗头不对,她立即躲到墙角的杂物后,只敢探出一颗小头颅,偷偷摸摸的察看暗巷里的动静。

“是啊,狩将军的牧场就在北门外,你就多休息一晚,明早再去找人也不迟啊。”莫大叔也开口,他的身形壮硕,五官深邃,有一半胡人血统,是个道地的北方人。

唰的一声,随着雪花往两侧飞散,娇小的红影以极其美妙的姿态,稳稳的停在一颗大石前,身后的竹篓丝毫没有晃荡。

啊,怎么办?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怎么他就回来了呢?虽然大娘说他会很开心,可是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咬着下唇,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打转,挂在门上的毡毯却又传来动静,以为是薛大娘改变心意折了回来,小脸一喜,她连忙转身——

“大娘,你还是跟狩将军报告我还没醒吧,我——”细嫩的嗓音倏地消失,望着门前面无表情的东方狩天,印心吓得差点尖叫。

怎、怎么会这样?大娘不是说,他不会马上来吗?

惨了,他一定听到自己的谎言了,他会很生气,他一定会生气啦!

提起裙摆,印心二话不说,立刻就往床榻的方向冲,妄想临阵脱逃。

慑人的威吓声吓得她脖子一缩,果然停下脚步,动也不敢动。

东方狩天无声绕到她面前,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瞧不清他的想法。

“你想去哪里?”

她想逃!

绞着双手,她不禁心虚的迅速低下头。危险近在眼前,她只好暂时抛掉“诚实”的美德,努力左右摇头,否认自己曾有不轨的想法。

“坐下,把粥吃了。”威严的嗓音再次自上方落下。

拿着一迭帐,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忽然走到石桌边,专心的查看起帐,似乎不打算追究。

咦?就这样?

他…他不生气吗?

少了那慑人的压迫感,印心偷偷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

“还不快吃。”东方狩天忽然抬头,深邃的黑眸,笔直的对上她。

简单的四个字,却有强大的威力,咚的一声,她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乖乖坐下吃粥。

薛大娘不愧是经验老道的厨子,一碗香葱滑蛋粥煮得清香淡郁,她才吃了一口,便立刻感到饥肠辘辘,连忙拿着汤匙,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不知不觉中,一大碗的热粥全进了她的小肚子,有了热粥的充填,她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手脚不再冰冷,就连精神都好多了。

搁下汤匙,她教养良好的拿起手巾,仔细的擦拭粉唇、双手,谁知东方狩天却忽然出声:“你会打仗吗?”

“啊?”她愣愣看向他,一时间无法反应。

“你敢杀人吗?”他迅速又问,说话的语气,就像谈论气候般自然,同时还一心二用的将帐翻页。

以她的角度,无法窥见他的表情,不过…他是不是在生气啊?

“呃…我…”

“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苍狼军不懂怜悯,老弱妇孺也不放过,你究竟为什么要到战场上去?”合起手边的帐,他总算抬头看她。

四目交接的瞬间,印心立刻就被那冷寒的目光,冻成冰柱。

呜,他在生气,他真的是在生气啦!

看着那张比平常还要严酷冷凝的俊脸,才因热粥而暖热的四肢,瞬间又冷却了下来,她张着小嘴,好半晌才挤得出声音。

“我我我、我去那边,是想、想帮你——”

“帮我?”他不留情的截断她的话。“你差点连自己也帮不了!”他提高声调,眼里那炽烈的怒火,几乎可以将她灼出个大洞。

她吓得缩起脖子,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的没错,她连自己都帮不了,她唯一做得到的,就是到处制造麻烦。

想起自己做出的麻烦事,她不禁自责的捏紧粉拳,任由指甲陷入掌心,扎疼自己也不自知。

“要是那时,我没听到你的呼声,要是那时,还有其它苍狼国的残党,你晓不晓得你会有什么下场?”他加大嗓音,一颗心因为想起当时的状况,再次抽紧。

出生入死十几年,再残忍、再血腥的事,他通通都遇过,可他从来不曾畏惧,直到他亲眼瞧见,她孤单无助的被苍狼军给包围!

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残忍的捏在手里,只差再施上一分力,就能让他——

该死!这愚蠢的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的待在牧场?为什么总爱往危险里钻?

深吸一口气,他试着压下内心的焦灼与担忧,板着脸,继续训诫:“你师父是要你来保护我,而不是让你来送死,你到底懂不懂其中的差别?”

“可是——可是我是因为担心你——”她试着解释。

“我不需要你担心!”他忍不住又吼。小脸一白,印心几乎就要哭了。

他的话就像一根无情的锐针,无预警的插进她的心口。

是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表示过,他不相信师父的卜卦,也不需要她的保护,更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都是她鸡婆多事…

看着她受伤的表情,一抹懊恼自黑眸里闪过,可出口的话却无法再收回。

他晓得自己不该那么生气,却无法控制。

如果可以,他真想拿条绳子将她绑在屋子里,好防止她再到处乱跑,再将自己逼入危险里!

强迫自己忽略她那可怜兮兮的表情,他自石椅上起身,强硬命令:“往后,不准你再接近牧场里的任何一匹马。这次是你侥幸逃过,下次你不会再那么幸运,如果你不想落得跟那匹马一样的下场,就别再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