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从没渴望过什么,除了饕餮谱。

“我…”印心虽然困窘,可也明白得将事情说清楚,因此在温暖的毛毡上来回走了趟后,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开口:“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会不相信,但那都是真的。”她停下脚步,隔着方长的石桌,怯怯的与他对视。

还好翌日又有消息传出,狩将军仅是轻伤,一早便回到牧场歇息,因此顾不得疲累,她连忙又追到牧场,可因为来历不明,门口守卫就是不肯放行。

两人侧身而立,让她无法看清面貌,只是两人身形高大壮硕,与当地胡人相比,竟是一点也不逊色。

“心儿啊,难得碰上冬至,你就别急着赶路了,今日就和大伙聚在一起,吃碗汤圆,明日再由领队带你到将军的牧场去。”商队里,帮忙煮饭的莫大婶,慈爱的拉着印心,就是放心不下让这娇嫩可爱的女孩儿,只身在这陌生的地方找人。

拉紧双肩上的麻绳,她背着半个人高的大竹篓,看准一道斜坡,粉唇微弯,立即压低下盘,侧身滑了下去。

将军行军多年,打赢无数大小战役,靠的不仅是他那超凡入圣的身手,还有他卓越的智慧,以及静如深海的沉着。

跟着将军那么多年,将军动怒的次数,搬出五根手指头数,都还有剩。

她还记得,上回惹怒将军的人是苍狼国的一名上将,那该死的人渣虐杀战俘不说,还捉着老弱妇孺当挡箭牌,最后被将军捉了回来,砍断了手脚,扔到了荒漠喂秃鹰。

不过话说回来,将军又何必动怒?该不是——

除了薛大娘,包括蒋虎一行人,也隐约察觉到东方狩天的怒气,所有人登时面面相觑,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小心。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找你…”破碎的呜咽缓缓自粉唇里飘了出来,悬在眼眶的那颗泪珠,最后还是坠到了嫩颊上。

印心哭得一抖一抖的,娓娓将事情的经过说明,一双小手相互扭绞,几乎就要打成死结。

只是随着真相的大白,所有人也不禁目瞪口呆。

不、会、吧!

人真的是她放走的?

虽说无心之过,尚情有可原,可那木笼——

所有人不禁有志一同的看向残破的巨木笼,脑袋瓜里全是印心弱不禁风的模样,呃…她究竟是怎么将木笼给弄出洞来的?

“呜呜…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笨蛋!她真的是笨蛋啦!

还说要保护他呢,结果她却差点铸成大错,如果当时,她能思考得更深入些,就该发现那三人有问题。

这世上哪有人会笨到失手将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大概也只有她这个笨蛋,会那么胡涂!幸亏人抓回来了,否则她怎么对得起矿场里,那冤死的十条人命。

轰!就在印心哭得不能自已时,外头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那强大的力道,竟震得大厅都撼动了起来。

整座牧场瞬间骚动了起来,大厅外,人们喊叫,马儿嘶鸣,透过窗子,遥远的北方竟燃起冲天火焰。岗哨上警响大作,所有人拿着武器冲向北方,东方狩天抽起挂在墙上的大刀,一马当先冲出大厅,如疾箭般的冲到最近的岗哨。

“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苍狼国举兵来袭,还用火药炸毁了北方城墙!”哨岗上的人迅速回答。

“他们终于来了。”严酷的俊脸没有意外,反而还露出嗜血的笑容。

火光之中,他提刀而立,壮硕的身躯迸射着浓浓的杀戮味,那凛冽的气息,竟比狂风暴雪还要令人胆寒。

“哼哼,那些狗娘养的速度比老子想的还要慢,老子都快等得不耐烦了!”随后赶到的蒋虎,咧嘴狞笑,手中的长刀早已蓄势待发。“将军,现在该怎么做?”

“难得盼到‘贵客’上门,自然得好好迎接。”一双冷沉的黑眸,直眺北方烽烟。“既然他们炸了城墙,我们也礼尚往来,想办法炸得他们无路可退!”

“无路可退”这四个字,立刻让蒋虎忆起盘定好的计划。

原来这半年来,苍狼国屡屡挑衅,一会儿用火药炸城墙,一会儿派人潜入北方各城,扰民滋事,不断挑起事端,可每当他们带兵赶到,那些王八乌龟就会夹着尾吧躲回大漠。

本来不伤人命,将军倒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毛山矿场这一榻,害得不少人惨死重伤,将军忍无可忍,才决定要“一劳永逸”

这次,就算那些个王八乌龟逃得多远,他们也会追杀到底!

轰!又是一道撼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东方狩天倏地拔身而起,昂藏的身躯瞬间化为苍鹰,直冲向远方骏马,眨眼间,便来到军队前方。

“没问题!”提着长刀,蒋虎贲猛追上。

数十尺外,奴仆们早已将战马、火药备妥,牧场大门大敞,所有士兵也列队整齐,见两人提刀上马,也迅速跨马而坐。

“分东西两队,照计划行进!”迫人的低沉声嗓自黑马上炸开,东方狩天高举手中大刀,神态狂霸,气势汹汹,宛如战神。

所有人皆高声应答,那整齐划一的嘶吼,远比火药爆裂的威力还要撼人。

养马跟打仗都是他们最拿手的事,如今有仗可打,所有人技庠难耐,兴奋得不断仰头吼啸。

充满战意的啸音,一高一低的在草原上回荡,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只是印心可就不同了。

才因为做错事而愧疚不已的她,一颗心还揪得紧紧的,这下又遇上这等阵仗,整个人几乎吓坏了。白着一张小脸,她揪紧衣袖,靠着门框不断发抖。

风雪中,东方狩天侧首望去,正巧就见到这一幕。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闪过一抹担忧,可转瞬间又恢复平静。

“走!”

在水眸的注视下,他迅速回头,高举大刀,领着所有人马冲出大门。

轰隆轰隆!当百来匹骏马踏雪而去时,辽阔的草原也为之震动。

“大、大娘,这是怎么回事?”捂着鼓噪的胸口,她紧张得几乎腿软。“狩将军带着那么多人马,是要去哪里?”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只是她生性胆怯,宁愿蒙骗自己,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想——

“当然是去打仗!”

可惜,她的期盼落空了。

不知何时,薛大娘也领了一票娘子军,开始列队。

所有人摩拳擦掌,表情兴奋得就像是等着去参加什么庆典似的,只是不同于一般女子画眉点唇,这票娘子军可是拿上了兵器,还套上了软甲,站在最前头的薛大娘更是勇猛,连软甲也没套上,就拿着菜刀虎虎生风的挥舞着,她的腰间上,甚至还挂了个不知打哪来的流星锤——

“将军打仗去了,我们也不能偷懒,跟着杀敌去!”

“没错,一定要替矿场里那冤死的百姓报仇!”

“杀死那些乌龟王八蛋!”

拉过奴仆手中的战马,一票娘子军利落上马。

边疆民族天性刚烈,作风剽悍,无论男女全是好战份子,尤其在东方狩天底下工作的女人,更是个个不让须眉,全是最好的战士,难得有仗可打,自然没人肯缺席。

揽着缰绳,娘子军连声吆喝,策马就往前冲。

“大娘,请等——等一下!”印心不安的追了上去,小小的身影还在雪中踉跄了下。

“啊,差点就忘了你。”薛大娘回头咧笑。“去去去!快回屋里烤火去,千万别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