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拉起直直与她对视。她对上那双眼睛--孤鹰的眼睛。

不远千里将两位请到东野,请恕我不能起身相迎。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她刚刚抬头,就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一个生硬的声音喊着--

别乱动,妳这臭丫头!

她吃痛地倒在地板上,伏地时听到门外传来沉稳而迅疾的脚步声,有个人停在舱门口,接着,舱门被人猛然拉开。她勉力想抬起头,无奈全身都被绑住,很难靠自身之力站起来。于是她只能盯着那双脚从门外一步步踏近,站到自己面前。

然后,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拉起直直与她对视。她对上那双眼睛--孤鹰的眼睛。

她没有吃惊,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即使身陷囹圄,即使狼狈不堪,她依然保持着高傲美丽的气质,维持着北陵公主的风范。

他的眼睛锁住她,冷冷的质问属下,是谁把她捆成这样?

属下答,这女人武功太高,怕她跑了,所以……

他紧拧着眉,微怒的神态看不出是针对属下还是萧寒意。他抽出随身的短腰刀,手起刀落,砍断了她手脚上的牛筋。

萧寒意没有动,因为被绑得太久,手脚都已经麻痹了。

她刚要去揉脚踝,他的一双大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

也许,不应该说是握,而是捧。他极其小心的将她的双手捧在掌心上,轻轻着她的腕骨,并拿出一个小盒,挑出里面少许药膏敷在她的伤处。

萧寒意骤然呆住,她本以为自己会遭受到最残忍的侮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他掌心的热力像一座火山,燃烧在她这尊玉石之上。

你做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比表情还要冷。

为妳治伤。他头也不抬的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她倏然抽回手腕,同时也抽出他的刀,在他属下高呼的同时,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闪躲,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种眼神,并非看一个敌人该有的。

妳,又要杀我了?他把又字念得很重。这是第三次了。他忽然扯动嘴角笑了笑,每一次都很致命。

她挑挑眉梢,他说三次?这表示他已经知道他那次会被东野军包围,其实是她的杰作?

这次你可没能再活着回去了。她用力握住刀,不让刀颤。但是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向刀锋,看的,是她的身体--她雪白衣服上渗出的斑斑血迹。

妳受伤了?他急问。

同时,她亦因无力上而颓然松手,更无奈的是还虚弱地倒在他的脚边。

旧伤作。刚到南黎时遇到刺客行刺皇室宗亲,她为了用苦肉计取得南黎人的信任而挨上一箭,刚才的一番折腾显然无意中已让她的伤势复。

别碰我!她一把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从心底最冷的地方迸出,我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些。如果不能复国,她宁可死也不要忍受他那种好像怜惜似的同情眼神。

他的手慕然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伸过去还是该收回。

终于,他离开她身边,转过身对属下命令道:找军医来看她,不许让她死了,否则我要你们全部赔命!

然后又丢给她一句话,若妳心里还有北陵,就守着妳的尊严和我回去。我要让妳看看,赤多人统治下的北陵是什么样子。

她冷笑着轻哼出心底的嘲讽,赤多人统治下的北陵,除了残暴和血腥外还能有什么?她大声对他的背影喊道:只要北陵还剩下一个人,都不会停止反抗你和赤多!你以血灭亡了北陵,就要等着承受上天对你们血的惩罚!

他乍然停住,背脊恍然轻颤了下。那就让天看着吧。他含糊回应完她的话便隐没在舱外。

萧寒意倒在船板上,听着那依旧奔腾的海水,思绪飘回了三年前的暴风夜。她,又回到了北陵的海面上,回到了北陵的土地上。

家,就在前方,但家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北陵的海岸边有众多赤多军臣守候在这里,今天他们的领,赤多练出征绝龙岛归来的日子。

在海边迎接他的,除了留在北陵的一些赤多族老臣外,还有赤多练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之亲--他的妹妹赤多花。

年轻的赤多族公主赤多花,穿着翠绿色的裙装,骑在马上英姿飒爽,顾盼之间星眸流转,没有半点女子的羞涩之态。

她好奇的张望远方,对身边一位老者问道:阿达,兄长的船从绝龙岛撤退也有几天了吧?怎么今天才回来?

被她称作阿达的,是赤多族的一位老臣,在族里,人们都尊他为阿达,因为在赤多语中,阿达是智者和勇者的合称,这也是给这位老臣最高的奖赏了。

阿达雪白的胡须在风中飞舞,他笑着回答,公主,别太心急,听说东野雪是个很难缠的角色,也许在回来的路上有所耽搁吧。

是啊,东野天杀,闻名四海。赤多花噘着嘴,我真想去会会她,但兄长就是不肯。

我们的赤多花年纪还小,等妳羽毛更丰润美丽的时候,就可以出去经受风浪了。阿达笑着宽慰她,一指远方。看,船不是来了。

果然,从天海交接的地方,一行船影慢慢出现在海平面上。

赤多练所乘的那艘鹰头大船刚靠岸,一群臣子就涌了上去。

赤多花跑在最前头,叫苦,哥哥,你胜了吗?

他面容凝重,没有接受妹妹温暖的拥抱,他回头对船上的人吩咐,带她下船。

岸上众人困惑不解。带谁下船?有什么贵客到来吗?心直口快的赤多花问出大家共同的疑惑。

此时,只见船内慢慢走出一个绝色女子。她苍白的脸,消瘦的身形和满是怨毒的眼神,让人只看一眼便刻骨铭心。

啊!真美!赤多花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她的美貌。她生平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更没有见过美得如此与众不同的女人。她就像是一缕烟,随时随地都会飘散般虚幻。

但是哥哥出征绝龙岛,怎么会带回来这么一个女人?

但见那女人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赤多练立即敏捷的伸手扶住她,她却面无表情的推开他,冷冷道:我自己能走。

无视众人惊诧的目光包含着多少深意,萧寒意直视着赤多练道:送我去地牢吧。

赤多练的目光从头到尾都紧锁着她,妳会去妳应该去的地方。他一把将她拉住,拖上马背,然后丢下一群臣子,两人连乘而去。

赤多花看到这一幕,下巴都快吓掉了。向来不近女色的哥哥对女人也会有这么霸道的时候?

萧寒意在马背上感受着风急掠过脸颊时的疼痛。现在快冬天下,万物萧瑟,连风都是冷的。

赤多练的手紧紧搂在她的腰上,而她僵硬着背脊,不肯与他多亲密一分。

马蹄直直踏入北陵皇宫。在这座几百年的古城里,马蹄声一路蔓延,最后来到羞月宫外,赤多练才勒住了缰绳。

这里,才是妳该待的地方。

萧寒意漠然地看着熟悉的宫门,一丝表情都没有表露出来,好像这里对她并无任何意义。

赤多练拉着她走进宫门,小院内的地上跪满了人。

萧寒意眸子一沉,率先看到的是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