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允又惊又怕,若是这秀才拔出了刀,自己真要废了一条胳膊。他再不敢轻视这高个子汉人书生,抢步上前,一刀猛力劈下。王彦中挥刀斜切,两刀相击,蕃刀劈在不知何等材质制成的刀鞘上,出沉闷的声响。董允加力压下,刀锋顺着鞘身下滑,瞬间便滑到王彦中那未被刀锷护住的手上。

相隔不远处,追着那辆黑厢红帘马车的两个蕃人本只是随口一提的小话题,隔街的混乱传过来,与这两个蕃人映照,传言就此扩散:“几十号蕃人见人就杀!”

王冲心中大震,手上一抖,石头没砸中少女太阳穴,抡在了眼角,血点溅上王冲的嘴唇,又热又甜又腥。

“二郎呢?”

梁月绣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这是拖延时间的机会。

她努力笑道:“对江楼作开门生意,上门就是客。客官要什么,只要有钱……”

王冲扮出三分恼意:“原来是盯我啊……”

几句话就将形势分析得清清楚楚,众人正加快的心跳也缓了下来,王昂还皱着眉头,不怎么放心,张浚却道:“守正,你难道还知兵事?”

“这纸也配提斯文?只能拿来揩腚!”

这态度这语气,王冲虽有些讶异,更吃惊的还是邓孝安,王冲不仅跟傅尧要好,还跟许光凝有一腿?不然怎么一副当和事佬,要息事宁人的架势。

她平静且严肃地道:“不管如何,香莲玉莲都不能作妾……”

她语气里满是惶然,自是被王冲殴打邓孝安吓住了。邓家要报复回来。王冲挡不挡得住不清楚,她是怎么也挡不住。

家丁倒看不出来,愕然之后大怒,正要冲上来拿人,那邓将仕挥手止住:“原来是个小秀才,便恕了你无礼之举。好教你知晓,邓相是我邓孝安的叔父,邓资政正是家父……小秀才,可以说说你又是谁了吧。”

“不用熏花炉子,让香味保持很久……何必要花露呢?香囊就够了啊。”

“师父可以跟师兄暂住海棠楼。这里容徒儿先清理一番,建起香祠和居所,后面道庵能建成什么样,就看师父的道行了。”

王冲正等在这里:“真君,山中可有上好的纸墨笔砚,容我书写?衣食可足,可有人伺候盥洗,让我有精神书写?”

白人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在王冲眼前晃悠,确认王冲是否神智正常。

后世公认中国蒸馏酒的历史源自元代,这是《本草纲目》所载。但因“烧酒”的记载以及蒸馏器的存在,也有人认为源自宋代。王冲自不关心这种学术争论,他就清楚两件事,一,依照现有的条件,可以直接搞出蒸馏酒。二,泸州也有类似蒸馏酒的“烧酒”,但酒精度还不够高。

“入京之事,守正有何顾虑?要谢梁大官和高太尉,也只有入京才能谢到啊。”

蓬蓬,一下还不够,王彦中凑了个三连响,王冲捂着脑袋,就幽怨地盯住这爹,也不开口辩驳。

蔡攸瞪眼道:“卢彦达奏疏言,那等余孽是洛党蜀党根底,官家虽无意再治党事,也不容这两党复燃!程明道程伊川,伪君子!苏东坡一门,恣纵小人!这两党为大人生平最忌!”

卜漏仰望天空:“我们都掌人是太阳和月亮而儿女,可都掌人的太阳和月亮已经黯淡无光!雄鹰在守护着我们,我们却向豺狼低头,雄鹰也只能在天空盘旋,再找不到它能守护的勇士……”

“傅尧他的马递,我我的脚递……”

看守没说过王冲的来历,见几个人有所动作,也存了坑王冲一把的心思,早早退出去了。王冲这话这作为,顿时在几人眼里显得高深莫测,小意一问,王冲微微笑道:“我?我是王冲……”

司理参军问什么,王冲答什么,态度端正,语气平静。非但司理参军神色越来越尴尬,左右胥吏皂隶都一个个斜眼歪眉。

原因不言自明,宇文柏的父亲是朝官,大伯宇文粹中还是翰林学士,地位显赫,与蔡太师的关系更非同一般。而鲜于萌的父亲鲜于绰虽曾入元佑党籍,但已重回太学,现任太学录。其他几个官宦子弟也与当朝权贵藤蔓相连,自要与范小石这种庶人区别对待。

不过王冲的恶趣味还是被王彦中纠正了,杨六娘现在叫杨徘凤。王彦中说王冲是给人家取凶名,排风排风,是要驱了家中活气么?于是改了这雅名,结果这名也没人用,家人干脆都唤六娘。

对这种财政趋势隐有熟悉感,王冲依稀明白了上一世教科书里“中央集权体制进一步加深”在宋代财税这个环节大致是怎么回事,开始对宋时的财税问题有了兴趣。他还想问问更细节的变化,见赵梓不再谈这事,只好作罢。

院长叫屈道:“她不是居养之人,是买来的使唤丫头……”

两个粉妆玉琢的小丫头手拉手并肩奔了过来,一个道:“虎儿瓶儿,猜猜我们谁是谁?”另一个看向王冲:“冲哥哥怕也猜不出来。”

“义理之易,各有所解,各说纷纭,但都托于象数之辨。若是没有象数的基础,就理解不到各说的真意,因此象数之易也不可忽视。”

也好,就先把加减乘除、方程方程组乃至开方等现代数学的基础弄出来,之后若是谁有心有能继续搞,自己再加以点拨,现代数学就能在此时生根芽了。之前不想在算学上立名,是只考虑自己个人,现在有了一帮潜在的弟子作托,能够晋身开派宗师,何乐而不为。

经义斋的整齐诵书声与治事斋哄哄闹闹的喧嚣声形成截然对比,王冲眼前一亮,有了!经义斋搞应试教育,治事斋就搞……素质教育。

王彦中点头,再听王冲道:“就不知爹爹嗜酒这一点,到底是理还是欲。”

“我不是萝莉控……”

竟然把张浚这牛人逼到如此地步,真爽……

一听这话,王冲腰杆就硬了。这是自己人,既知王家底细,又跟眉州苏氏有交情,更不满华阳王氏。

这个习俗最早出自汴梁的三省六部官衙端午晒书,官家还赐钱设宴,而后扩及民间,时间也多有变换。尽管冬日晒书有些别扭,但趁着迁舍时晒晒,也在情理之中,晒书只是个由头,真正目的是晒人。

“我只是代人抄写,挣口饭吃。”

王冲正思忖着,王世义提醒道:“二郎,今天不是还要去买驴子吗?过了晌午,好货色都要被挑光了。”

但王冲依旧不满:“爹你不愿趟这摊浑水,就舍得我陷进去!?”

“我本以为你是那种人……”

花轿顶端,原本凌云飞掠的动作已变了,长腿倒勾,小小足弓与环髻相衔,身躯弯作柔月,引得看客轰然叫好。

小仙女那双丹凤眼像是会说话一般,瞬间闪过绝望、苦楚、释然和哀求等等眼神,王冲几乎都能读出来:完了完了,要被当作人质杀掉了!好汉你下刀可要快点,奴奴怕痛……

“今日梅市,未时初散花楼要演天女散花,守正不去见识见识?”

来人以一个青色官服已洗得白的老者为,口称“华阳县学添差教授顾丰”,将赵梓迎了进去。

“瓶儿,我们也干了这一碗!”

王冲有些意外,赵佶不仅建了画学,还建了算学呢?

该死的礼教……

铺地锦,俗称格子乘法,明朝时才由阿拉伯传入中国,其实不如乘法运算式快捷,只是有趣而已。1

倨傲的姿态,狂妄的话语,顺带还以华阳神童的排位踩了两人一脚,鲜于萌一下就跳了起来:“比就比!十六,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终究已是宋人,王冲按下无谓的感慨,举步向江边木楼走去。

黄牙婆一愣,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王冲又道:“至于潘家之债,听黄牙婆的意思,是说我们王家欠潘家一个女婿?这没问题,我不在这吗?”

李木青果然还是更像羌蕃,这要求王冲也不推却。吩咐人倒了一碗酒。不必咬指头,自脸上伤口蘸血入酒,李木青则是咬指滴血,两人一人一口血酒,便算过了形式。

“这酒……”

倒的是三碗醉。李木青一喝就觉出不对。

王冲试探道:“三碗不过江,快活林刚出的好酒,蕃人应该很喜欢。董允不是还要抢香精么,这两样卖到羌蕃那里。应该能赚大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