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古姑娘一日拖过一日也不见有所行动,若非无心帮您化去剧毒,恐怕就是空口说大话,根本没那本事。实在苦候多日未果,徐展元沉稳的国字脸下,有着亲近之人才看得出来的心急。

见她毫无心机的笑靥与回答,皇甫少凡有些啼笑皆非,沉默了下,自觉无法接受恩赐,他决定选择最合乎礼教的称呼。叮当姑娘,不知你夜潜绿波山庄,找在下究竟是为了什么?老实说,他感觉不出她的敌意,但却又猜不出她的意图。

一路领着两人来到角落处唯一还有空位的桌前,店小二鞠躬哈腰地对着娇美少女商量。

我觉得爹爹是最厉害的人!开心笑扑到男人怀里,娇甜女娃儿水亮明眸满是崇拜。我以后也要和爹爹一样,当个最厉害的大魔头。

如何不妙?顺着她话语,皇甫少凡轻声询问。

你唇色紫,眉宇间暗藏黑气,想必这些日来,就算你内力高深,也快压不住『夜夜愁』毒性的侵袭,心口宛如万针扎刺般剧痛难当,是吧?冲着他娇俏直笑,古叮当忍不住问:大叔,老实说,你中毒多久了?

三年。就算被说中如今身体的状况,他还是不起丝毫波澜。

哇——大叔,一般人中了『夜夜愁』,不出三天便要去见阎王,内力好些的,勉强撑个一个月,而你竟然撑了三年?惊奇目光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个够,她悄声咕哝,若让无命叔叔知道了,肯定会很火吧……

你说什么?见她**蠕动,不知在嘀咕些什么,皇甫少凡直觉询问。

没、没什么!回过神,她连忙摇头否认,笑咪咪地径自掏出一片滚着两条金线的翠绿叶片,塞到他手中。喏!大叔,把这片『金丝翠玉』给吃了吧!

这是?扬眉审视手中的诡异嫩叶。

我满山遍野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金丝翠玉』,想以毒攻毒的话,就赶紧吃了它吧!

原来白日时,她说要先去准备,就是找这叶子去了。

点点头,皇甫少凡笑了,没有多所犹豫,很干脆的将那带着剧毒的翠绿嫩叶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吞下腹,随即含笑凝觑着她。然后呢?

然后就等啊!诡异一笑,她再次跳坐上栏杆,小蛮靴晃啊晃的好不悠哉。

皇甫少凡微微一笑,也没多问接下来会如何,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瞧他这般毫不在意,不知为何,古叮当反倒不高兴了,板着俏脸质问:大叔,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事,怎么你就不多问一些?大叔这人是怎么回事?白天,听到那位白夫人出事了,马上紧张不已地赶过去,怎么自己的事,他反倒不在意,连问也不多问一声。

纵然有些诧异她骤然变脸,皇甫少凡依然维持着惯有的淡笑。叮当姑娘,你这是在怪我不关心自己的身子吗?

古叮当闻言不由得楞住,呆了好一会儿后,跳下栏杆瞪眼嗔叫,我就是讨厌像大叔你这样的人,永远在乎别人比在乎自己多,干什么?装好人吗?教人看了就讨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活得好最重要,哪有重视别人比重视自己还多的道理?讨厌!讨厌!她讨厌这种滥好人。

讨厌啊……

微微一怔,皇甫少凡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阵较先前强上百倍的剧痛蓦地窜往心口,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不由自主呕出一口怵目惊心的腥浓鲜血。

终于吐血啦!在他身边左转右绕瞧来看去,古叮当哼哼冷笑。大叔,这是以毒攻毒的正常现象,别紧张!不过……你现在胸口肯定比先前还痛上百倍吧?

捂着心口,皇甫少凡豆大的冷汗直冒,全身无力的只能靠倚着圆柱来支撑自己,然而在听她这略带恶意的询问后,他虽虚弱,可脸上却依然噙着淡笑。

虽……虽然痛……但、但还可忍受……那阵阵袭来的剧痛让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脸上神情却依然斯文平静,好似身上的病痛根本不存在。

见他脸色苍白如纸,额际冷汗不断滴落,可脸上却宁静的完全让人察觉不出他正受剧毒折磨,古叮当真是越瞧越觉讨厌,当下冷哼一声,原本握在掌心的一颗火红丹药又悄悄收了回去。

大叔,既然你还可忍受,那就继续忍吧!我不打扰,明天我再来找你继续接下来的疗程,告辞了!话落,斜睨一眼,粉嫩红唇噙着诡异中带着恶意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走了。

哼!爱逞强,那就继续痛吧!她的药也可以省下,不用多浪费了。

目送她纤细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回廊下,皇甫少凡却有些感动……

她因他没多关切自己身体的状况而变脸怒说讨厌,其实……其实这小姑娘很关心他哪……

思及此,不知为何,剧疼的胸口竟有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咳咳咳咳咳……

天色才蒙蒙亮,所有人还窝在被窝中酣眠,阵阵隐忍的轻咳声自房内的温文男子口中不断逸出,使得床榻上原本睡得酣甜的小男童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瞧见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坐在床沿边,白文麒揉了揉惺忪睡眼,轻巧地自被窝里爬起,小手推了推男人的手臂。

麒儿,吵醒你了吗?回头见小家伙已然转醒,皇甫少凡露出歉意微笑,大掌顺了顺他睡得有些凌乱的黑,柔声又问:再躺着睡会儿好不?义爹到隔壁书房去,这样就不会吵到你了……

他话未完,小家伙就猛摇头,两只小小手臂紧紧抱住健腰,身子也自动靠了过去,似乎想从那宽厚的胸怀里汲取更多的温暖。

然而他才窝进去不到一秒钟,小小的身体却忽然一僵,脸上虽仍是惯有的木然呆滞,可蓦然大睁的眼眸却迅闪过一抹惊恐。

敏锐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变化,皇甫少凡低头一瞧,见他直的目光直勾勾瞪着自己另一手中的染血手巾,连忙想藏起,却已来不及了。

砰地一声,就见白文麒自他怀里挣脱下地,连鞋也没穿就转身往外跑。

麒儿,不要……起身想将人追回,然而那如万针扎心、一整夜折磨着他的灼热剧痛再次来袭,让皇甫少凡乏力地跌坐回床,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闻声,回头一看,见他这般景象,白文麒惊恐的大眼忽地蓄满泪水,掉头拔腿狂奔而去。

糟!这下要热闹了。

皇甫少凡苦笑叹气,果然不到一盏茶时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急促奔来,随即,徐展元抱着白文麒,与剑儿一同冲进房里。

主子,您怎么吐血了?一进房,剑儿眼尖,马上见到他手中的染血手巾,当下心慌惊叫起来。

怎会如此?徐展元同样也瞧见了,心下不由得大惊,将面无表情,但大大的眼睛却不断掉下豆大泪珠的白文麒安置在椅子上,随即连忙上前察看安然坐在床沿边的病人,表情又慌又急。

方才,小少爷突然哭着跑到他房外猛敲门时,他就直觉猜到主子肯定出事了,但……该死的!他宁愿自己的猜测不准。

展元,别紧张……笑得有些虚弱,皇甫少凡还想安抚下属,却马上被打断。

都吐血了还能不紧张?徐展元又急又气,扭头厉声大吼,剑儿,快去请大夫!

是!被这雷霆一吼给吓得跳了起来,剑儿拔腿就要往外冲,然而却又马上被阻止下来。

剑儿,不用请了!急忙喊住人,也许是太过使力,皇甫少凡只觉喉头再次涌上一股腥甜,飞快抓起那已经血迹斑斑的手巾,又呕出一口鲜血,随即剧烈咳嗽再起。咳咳咳咳……

呃……硬生生止住飞奔的脚步,剑儿犹疑地看向徐展元,不知该听谁的比较好。

都吐血了还不请大夫?气急败坏,徐展元实在不知主子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