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背后没有谁蹦蹦跳跳跑来桌面上只有堆积如小山的典当品没有飘着温暖轻烟的香铭。

李梅秀立刻拒绝严家当铺中卧虎藏龙个个身怀武功连尔雅温文的公孙谦都能以一柄扇打碎一堵墙她甚至怀疑连娇小的欧阳妅意也有一身好功夫。能在当铺业界中独占鳌头成为南城最大当铺严家自然有一套自卫之术否则客人来来去去龙蛇杂处有些家伙带着恶念上门明着说要当暗着是来抢见多风浪的严家当铺皆能轻易解决何况是一名偷儿?

我看见一个不愿让女娃儿心灵受伤而扯了一个温柔小谎的你我看见一个守着承诺说要拿钱向面摊老板赎我回家而在雪地中跌跤却又带着笑容爬起的你是那样的温柔教我目光不由自主追随你;是那样的笑容教我情不自禁爱上你。

他一定会认为……又来一个自作多情的女人。

她怎么可以胡思乱想呢?

公孙谦很难不在心里笑叹她的可爱纯真见过她太多面貌现在这一个才是最贴近她本质的吧一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开心时大笑被骂时嘟嘴做错事时低头反省她对许多事都很好奇缠着他问那件流当品的来历、这件典当品的价值认真听他缓缓告诉她每一件商品背后的故事或是拿着它来典当的人保持何种心情、表情她有时听完会哭有时会嗤之以鼻皱皱她不甚高挺的小俏鼻。

“恭喜恭喜谦哥你解脱啰可以不用再扫落叶李梅秀这一笔的利钱当铺确确实实入帐。”严尽欢贺喜公孙谦小手拉著他不住摇呀晃好心情全写在笑起来灿烂无比的小脸上而她身后另一张脸蛋却苦得好似灌下十斤黄连有口难言虽然强忍不哭但眼眶中泪光闪闪只消眨眼它们便会倾巢而出她忍住双眼瞪得圆圆大大的。

人就是这样一件有人争抢的玩意儿就会热血沸腾不愿认输退让。

公孙谦眯细眸将人觑得更仔细。

当铺姑娘见过太多大风大浪更不只一次遇见当铺来乱的混蛋上回还有人说要当他家珍贵的列祖列宗魂魄哩

等着看严家当铺倒闭的人全南城都是。

老树在笑他也在笑所以她跟着傻乎乎笑了。

好美的梦。

作过好多个梦每一个梦里的他总是竖目横眉瞪她用最冰冷的嗓说出无情的话数落她的条条罪状害她不敢开口道歉任由他骂。

在梦中她同样不也哭也无权哭。

每回梦醒她恍恍惚惚全身都痛像被狠狠撕扯而死过一回她开始讨厌睡眠不睡就不会作梦。

原来恶梦作多了还是会掺杂好梦她作了一百次的可怕恶梦终于梦到一次甜美梦境。

“谦哥……”在梦里她威肆无忌惮地唤他急忙挨抱过去一缠上他的腰便巴住不放。

好好的梦哦连他身上淡淡浅浅的那股墨香味儿也能嗅着体温和心跳都有

千万不要让她太快惊醒拜托千万不要。

她像只正在蹭着主人小腿肚的猫儿嗓儿娇柔脸颊粉嫩偎在他胸口喊他的名字。

“谦哥……谦哥……”

“你真的住到这种地方来?这是矿坑。”怎能住人?

“谦哥……”在梦中她不用思索对白不用急着回复他梦里一切梦醒之后会有八成记不起来梦里的对话全是编织的幻象她只要知道自己能牢牢、牢牢地抱紧他这就足够了。

“梅秀你有没有吃、有没有睡?”她看起来太糟糕一脸迷茫憨笑脸庞却消瘦大半原本就属娇小的体形变得更加单薄风一来就会刮跑她。

“谦哥……”她完全没在听耳里只剩他稳健心跳声。

“梅秀抬头让我看看你。”此时再也不想假装自己有多清高、多淡漠他思念她从她离开身边的那一刻起就未曾中断过。

追寻着她的脚步而来他终于完整认识了她拼凑出他爱着的“李梅秀”她的经历、她的过往、她的家庭、她的心愿、她的种种竟更加深了他对她的怜惜他心疼她纤弱肩头上所扛负的重担听见她让人欺负欺骗他愤怒、他暴躁几乎想将那人挫骨扬灰捏碎那人的下颚已经是他最轻微的失控。

“谦哥……”

梦里的关怀让她想落泪现实中她失去了它在梦中格外想珍惜。

她轻蹭他泪水湿濡他胸前的衣料熨烫着他。

“梅秀——”他正要抬高她的脸要看清她究竟是清醒或迷糊她却猛然仰起头脚尖一踮唇儿衔住他的。

梦不用负责任醒来也只有她一个人回味傻笑不会被第二个人知道所以她不担心被谁指控自己不知羞耻满脑子里都想着品尝他的双唇多柔软。

作梦是她现在仅存的权利她不想错放它。

她在梦中亲吻他用她最拙劣的技巧和生涩的方式绵密地、甜蜜地、焦急地、渴望地、探索地甚至是膜拜地以迷人的少女馨香包围他软若棉絮的唇瓣正努力吸吮他她吐出的气息透过呼吸进入他的肺叶满满充塞他的身体。

她很困惑。

为什么踮起脚尖亲吻高于她许多的他时小腿会因为勉强维持这姿势而发出酸软的抗议?

梦应该是没有痛觉感受不到冷热变化……可是她支撑得腿酸更觉得血液轰的一声全数冲往脑部双颊火烫得快要燃烧起来。腿好酸;唇好热她快要吸不到新鲜空气她快要跌跤了……

腰后一紧他的掌托住她的身势他俯低身胶着的唇依旧没分开只是她终于能安安稳稳踩在草地上不用再辛苦蹑撑脚尖她的双腿发软因为方才的“用腿过度”、因为浑身血液全集中在发胀的脑袋瓜子、更因为在她唇心加深采探的火舌夺走她的主控权温柔哄诱孟浪撷取温文的他变得很野蛮以他不曾见识过的粗犷逼她乖乖张开檀口任由他尽情品尝每一分每一寸的芬芳甜美支撑在她背脊上的大掌掌背浮现隐忍青筋只君子停顿半晌便蛮横按紧她让两人密合的部分更多更多。

迟钝的她终于发觉不对劲在迷迷糊糊里捕捉到残余理智。

这个梦太热辣、太刺激、太煽惑、太——

不她根本就没睡

这不是梦她从昨夜就睁眼失眠整晚躺在不断透着冷风的矿坑里蜷抱单薄被子无法入睡既然没睡又怎可能作梦?

那那那那、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唔唔唔……”她的嘴里满满都是他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气息她被压在老树树身与公孙谦之间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是他吗?

这是他吗?

焦躁得像个未经事的毛头小子她攀附在他臂膀上感受到衣裳下的肌理紧绷偾张蕴藏力量与克制失控的忍耐。

真的是他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远在南城的严家当铺里如梅亭所言的那般带着笑容逢迎于客人之间不因为少她一个李梅秀而改变人生……

深刻炙热的吻稍稍和缓他与她额心粗抵他在她唇上吐纳她像只仍饿着的贪婪雏鸟张嘴喘气仍在等待他的哺喂。

“你清醒一些了吗?”他的嗓带有浓重的低沉压抑。原来自己自豪的自制力根本不堪一击在她青涩啄吻下全盘失控即便察觉到她浑浑沌沌的反应出自于神智不清他若是君子就不该在此时占她便宜、欺她稚拙他有足够的力量推开她他却没有这么做。

小人。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还能不当小人。

李梅秀清醒了在清醒的同时她浑身僵硬明显地又吓傻了怔怔愣视他对于站在眼前的他出现于此时此地感到不解及错愕直到他以指腹撩开服贴在她粉色颊畔的发丝她掩住嘴也掩住冲喉而出的尖叫她突生蛮力将他推离自己再从他身旁挣脱逃逸娇小身躯消失于阴阴暗暗的矿坑洞中。

脚拥有自我意识地奔跑起来她逃跑的速度与那日她抛下夜明珠自严家当铺落荒而逃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