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站出来的人又少了几个。

“在聊些什么?”在野战医院里,司徒军医无疑是最忙碌的人,当然,也有稍微空闲一些的时候。她虽然还记不全他们几个的名字,但是她一直很关心他们,在她看来,他们就是一群孩子。而且,她还听说他们无家可归了显然她也把他们的无家可归理解为他们的家在帝国军发动的这场战争中被毁掉了,更认为自己有义务关心他们。把他们托付给她的那个不知名的军官和那位陈排长都先后阵亡,最初发现古地他们时对于他们身份的疑惑自然也没有人再注意过。如果他们当时穿的不是军版的户外运动装,而是别的什么,又会是什么结局呢?巧合,也可能就是注定。

何刚连长说:“是,我们刚刚赶到,听说暂76师顶不住了,怎么连野战医院他们都不管了?”看起来,他对这个事情很生气。部队撤退了不要紧,只要是打仗就难免有打败仗的,可是败到连自家的野战医院都任人宰割,那也太离谱了。难道说仅仅几天,暂76师就全被打散了?既然是暂编师,就是应急组建的部队,但也不能这么没战斗力吧?

古地他们都发了枪,他们被编为野战医院的警卫部队,包括袁维绪在内。除了袁维绪,野战医院还有好几个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女孩。看起来,她们对拿枪也没有多少经验。发给他们的步枪,凌杳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仿制的毛瑟98式步枪,每人发了20发子弹。

虽然还是又累又饿,但是经过刚才的一场惊吓,他们倒是又有了力气继续行走。响了一整天的枪声终于稀疏了下来,夜空中布满了云朵,能见度并不好。跌跌撞撞地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他们走到了古地看到的那个镇子的南面,靠着河的一片树林。陈排长对了口令,带着他们走到了一片充满哀号的帐篷旁边。

古地和凌杳走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如果没有黑夜的掩护,他们是不敢走到还有火焰燃烧着的战场的。凌杳说的没错,那些尸体都掩埋得很潦草,而且,也确实有一些没有掩埋的尸体。山谷里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他们也不敢打开电筒,只能借着还在燃烧的火光观察。

古地最先醒来,迎着朝阳看远处的那座山。他感觉到身边有人站起来,偏过头去,看见是袁维绪。就指着那座山的影子,说:“你相信吗?翻过那座山,我们一定能找到有人的地方。”

“好煽情啊,”古地很肉麻的把头靠在凌杳肩上说:“凌杳哥哥,我真是爱死你了。”

“我们往回走。”古地说,他当然也觉得这件事很离奇,从过了桥走上黄土路就很离奇,但是显然一切都很真实地摆在眼前。也许走回去就明白了,走到桥边,那儿有房屋,有路政管理的牌子,应该也有交警。路上行车的人一般都不喜欢看到交警,不过他们现在例外。

时间,时间,路晓飞觉得,时间好像停滞了。被他压着的江忆最开始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没了动静,以至于路晓飞有点担心她被自己的手堵住了呼吸,窒息死了,可是他另外的一只手刚好压在人家的胸口上,掌心触到的一片柔软后面,还有很强烈的心跳。

大概过了很久,头顶上这支队伍才过去了。路晓飞微微抬起头看了一下,他们藏身的这土坡下面堆满了尸体,难怪刚才经过的部队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先爬起来,确定周围没有敌军了,才俯身把江忆拉了起来。可是江忆刚被他拉起来,就“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刮子。路晓飞回想起自己掌心的柔软,苦笑了一下,也不打算解释了。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硝烟未尽的战场上一片异样的血红。

路晓飞在地上捡到了一支步枪,步枪上的刺刀血迹已干,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我们怎么办?”江忆站在路晓飞的身边,问了一句。她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敌意,那一巴掌,其实也是一种本能罢了。在这个时候,她甚至把这个之前看作是小弟弟的人当作了自己全部的依靠。

也许是他们的运气太坏,就在路晓飞还在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江忆突然发现北面的山坡上,一匹马正在向他们冲过来,马背上坐着一个挥舞军刀的帝国军军官,而远远的,还有一群帝国军的士兵在跟着。

“妈的!”路晓飞忍不住骂了一句,敢单枪匹马的冲过来,简直是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或者说,是把他们当成了练马刀的活靶子了。从那些步兵并没有人向他们瞄准来看,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他拉了一下枪栓,不出所料的,枪里没子弹。跑吧,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但是等死是不符合他们这些来自21世纪的四有新人的行为典范的。依然是把江忆横着一抱,撒开腿就往森林的方向跑。

这是垂死挣扎,明知无用也不能放弃的垂死挣扎。

“晓飞,”江忆突然喊了一声,脸上流满了泪水,说:“放下我,也许你还能跑脱。”

“废话,”路晓飞为自己在这样剧烈的跑动中还能开口说话无比的自豪,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么强悍的:“我还等着你做我的女朋友呢,放下你?别乱开玩笑姐姐。”

“晓飞,”江忆满脸泪水满脸忧伤的说:“放下我,求你了。”

潜力啊,路晓飞没有回头,只觉得自己越跑越快,这就是潜力啊。古地一直吹嘘自己是短跑王子,可是要是这一刻他看到自己抱着一个人还能跑这么快,他一定要羞愧死了。

可是,不管他跑得再快,想快过战场上的战马那都是不可能的。那匹马冲刺时还在差不多半公里以外,可是这点距离对于战马来说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无论是路晓飞,还是江忆,都清楚的听到了几乎就在身后的马蹄声。战马的冲击力,加上锋利的马刀,等待他们的,将是两个人被辟成四段的结局。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路晓飞念咒语一般的反复念着这三个字,他的咒语好像有效,因为他看到了前面的一个土坡。在最后那零一秒,他抱着江忆冲向了土坡,两个人再一次抱在一起滚了下去。这一次,江忆主动的伸手抱紧了他。好吧,死就死吧。还能怎么样?

什么叫马失前蹄?当路晓飞和江忆滚到坡脚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撞倒了一个还热乎乎的身体上。这使他们幸运的被拦在了鬼门关的门口。那匹追杀他们的军官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只管恣意妄为的结果就是他比他们更早一步滚到了坡底,而且连人带马的装到了一片巨大的石壁上。而如果没有这一人一马,被撞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的就应该是路晓飞和江忆。

“晓飞你快看!”江忆偏巧倒在那个军官的旁边,挣扎着爬起来的她看到军官的时候吃惊得合不拢嘴,路晓飞爬过去一看也愣住了。

那个白痴军官后脑撞了个一塌糊涂,脸倒还保持着完整,而最离奇的是,这军官除了看起来比路晓飞年级大一两岁,竟然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那种老套的剧情,可是这厮未免也太宝气了吧?骑术这么差,还敢耀武扬威的追杀败兵,也或许正是落单的败兵他才敢追吧,要是放在前面的战斗里,他多半是躲在后面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