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流浪儿的旅途――与狼共舞(1-5)

邱海龙学着狗叫,“汪汪”了两声,示意“大狗”来收拾掉地上的鱼骨,谁知“大狗”反而接连后退几步,把尖嘴伸向天空,一声凄厉的长嚎……这下小海龙突然明白了:这不是狗,大概是大人口中所说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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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与广东交界处有一座大山,山名大锣岭,由于地处偏僻,岭高路险,一般绝少有人前来问津。道光年间,这里成了罪犯们居住避难的绝佳地带。

这里所说的“罪犯”,是套用官家的称呼。那时造反抗击满清统治的无疑是罪犯,不遵从地方官员命令交纳土烟(本地鸦片)抵税的也称为罪犯,部队上开小差的士兵当然也是罪犯,不遵令就职某位官长的侍妾也是罪犯!

邱海龙不属于以上几类,十四岁的海龙是开小差从广东逃过来的,但却是从广东水师将领所开办的烟馆里逃出来的,烟馆的老板据说是位水师副将――当然,是暗中的:朝廷在雍正年间就颁旨禁烟,副将就是有天胆也不敢公开老板身份,国家干部不准经商么。

但是,邱海龙却被告知:咱们都是水师编制,朝廷也是开一份军饷的,谁要私自离开,自然要作“逃兵”论处――砍头!

可怜啊!邱海龙在此服“兵役”三年了,却不知道军饷是啥东西,是银子?制钱?还是黄豆粒大小的烟膏?

邱海龙听到过,也见到过,一些水勇们狂喊着“关饷了!”冲进“芙蓉馆”时,一般都是从荷包里捏出点那东西来,官长不得不给水勇军饷时,大多都是给换算成这玩意,这也算作集体派售吧。

不过,据小海龙观察,水勇们大为欢迎这种派售,比起芙蓉馆里的价钱,长官派售的鸦片还是便宜了许多,而且都是洋货,质量上乘,味道绝佳,是芙蓉馆里所提供的商品不能比拟的,芙蓉馆――大烟馆里的伙计们经常给顾客调包成土烟,土烟是本地瑶民种植的鸦片,由于加工工艺落后,味道差多了,价钱也低廉得多。

水勇们大都抱怨军饷太低,就是当官的也是如此,所以官兵一条心,大都兼职点走私生意,而走私鸦片最为隐蔽快捷,利润翻倍不止,因此,广东水师官兵的真实收入,九成以上是来自鸦片走私生意。

这种状况,朝廷就不闻不问?据小海龙所知,大家都心照不宣,其实上下都通气,有天海龙侍侯几个协领、参将级别的官长烧烟泡时,听他们闲聊:朝中的宰相其实就是个大烟贩。

对海龙来说,最重要的莫过混饱肚子,三年多来,小海龙都是以客人的残茶剩饭为主食,这可没有保障,饿不饿肚子全看客人的心情,而且芙蓉馆不是饭馆,能有资格、有余钱叫进饭食来烟馆就餐的人并不多。

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邱海龙不忍也要忍,没有辞职跳槽的可能,小海龙是十二岁那年被老爹卖给芙蓉馆的,准确说是以儿子换到手一大包客人品吸过不要的大烟灰!

这时,海龙有几分姿色的妈妈已经被老爹卖给一家觅春院了,邱海龙是父亲唯一的财产,除了儿子,做父亲的别无分文。

不过,被送到烟馆的邱海龙除了见到老爹来享受,再也没见到老爹来赎他,直到有一天,掌柜让大伙计带他去了一个垃圾堆旁,邱海龙才知道,自己要在芙蓉馆里工作一辈子了――老爹仅剩了最后一口气,是掌柜善心让邱海龙给父亲告别来了。

这是幼小的海龙永不会忘记的一幕,从老爹脸上、身上,找不到一丝曾经干过大清水师参将的痕迹,老爹全身轻得好像十四岁的小海龙也能单手提起来,那是一张薄薄的人皮,裹着一副到处凹凸的骨架。

邱海龙被大伙计带到了这副骨架前面,大伙计原来跟着老爹干过勤杂卫兵,还是规规矩矩的甩袖行了个军中的半跪大礼――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大伙计不止一次的将老爹从芙蓉馆里扔出去过。

其实,就是邱海龙自己,也用棍子驱赶过赖着不走的老爹,尤其又一次是父亲求儿子偷一撮客人扔掉的大烟灰,儿子实在忍不住了,给了老爹好几棍子,这大大得到掌柜的赞赏,掌柜破天荒地扔给了邱海龙一根完整的鸡腿!

在芙蓉馆,烟灰是属于掌柜的合法外收入,代替水师副将坐镇经营烟馆,卖烟灰可是一项不菲的进项,没钱享受正宗鸦片的穷烟鬼们,为了一撮烟灰,也是能豁上倾家荡产的。

不过,邱海龙用棍子招待老爹却不是为了掌柜的收益,是他想起了阿妈,阿妈也是被老爹换了一大包烟灰!

实际上,邱海龙竟然把掌柜赏给的那根鸡腿塞进了老爹的衣兜,这种靠揍爹得来的东西,邱海龙饿死也不愿意入口。

濒临死亡的老爹没有理睬大伙计的请安,但闭着眼睛的他,好像感觉到了儿子到来,一对深窟窿突然睁开,竟然有了些许光泽!

而且,竟然有了力气低低的吼一声:“滚!”

那个“滚”字是吼给大伙计的,大伙计知趣地躲到一边,邱海龙冷漠地走近这个卖他的人。

老爹用最后的力气蹦出了几个字,唯有邱海龙能听见:“死也要……逃……出……去!去瑶山,找山爷……”

像是耗尽了最后一滴灯油,豆粒大的烛光突然熄灭,老爹一口恶臭的浊气喷出,瞪眼没了气息。

至于老爹的尸体如何被安葬的,邱海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邱海龙也没有一丝悲痛感,只是后来听大伙计说,被扔进了大海,那也没什么,据说水师的规矩就是如此,用死去的水勇敬龙王,能得到顺风顺水。

再后来,还是听大伙计说,被卖进觅春院的妈妈也死了。

大伙计的语调透着调侃,眼里弥散着淫邪的光:“你亲妈被几个洋人搞死了,妈妈的!洋人的家伙大还不知道?老子也搞过她几回,你妈舒服的直叫唤,有一回还免了老子日她的银子……”

大伙计吧咋着薄薄的嘴唇,像是在回味在海龙阿妈身上逞威的情形,心有未足的继续逼着邱海龙听下去:“小崽子,你该叫我声阿爹了,老子日过你妈,你还不该喊爹?嘿嘿……参将夫人?味道不错!”

邱海龙没回答,弯腰捡起了捅火棍,“噗”地一声插进了大伙计的小肚子,撒腿就跑,后面没有喊声,邱海龙也没管大伙计的死活,趁着夜色,撒丫子猛窜!天亮时才知道出了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