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虽然娇憨,却也只是在面对萧挺的时候当局者迷罢了,她毕竟是先太宗皇帝的血脉皇后武氏最疼爱的女儿,因此是自小就生就的玲珑心思,当下她看到萧挺一脸严肃的表情,只消稍微一想,便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马车里太平早就忘了刚才见面时的别扭与羞涩,此时倒似全然成了一个一心想要持家兴业的小媳妇儿。

“这《氏族志》修的好啊!”没等萧挺把话说完,许敬宗已经接过去继续说道,“说起来还不是你萧大人那一份《百家姓》的功劳?有这个底子放着,萧大人的前程已经是如背锦绣了,只是不知道萧大人眼下志在何方啊,本宫的奏章里也好为萧大人彰言几句,务求让萧大人顺心顺意。”

那人推开门要进去的时候,萧挺又停下来整了整衣冠,然后才面带笑容随他进去。

要是换了个人来面对这种情况,估计早就受不了了,但是萧挺却也并不觉得如何,毕竟这么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躲在角落里的孤单和寂寞。

太平仰着脸儿看着他,也在等他开口说话。

薛绍闻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脸色登时涨得紫红紫红,他忽地一下子站起来,右手紧紧地握住剑柄,手指攥得青,脸上青筋曝出,看去煞是狰狞。

房中只剩下她和青奴,当下青奴本来正想退出去呢,却又不由得站住,抬起头来瞥了这位长公主殿下一眼,再想想萧挺,不由得嘴角微微一弯,竟是笑了笑,然后才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要说这人怎么会没有弱点呢,这无关乎胆量能耐,纯粹是人的天性,临到谁头上谁能不害怕?任你再是才高八斗,再是生性疏淡,再是不羡名利,可是你偏偏还是有个死要面子的破毛病不是?这就算是死穴啦!

太平一闪身避开了晋阳的手,吸溜了一下鼻子自己那手擦着泪,“我当然不肯嫁给他……父皇病重,我出家修行为父皇他祈福不行吗?再说了,我父皇母后那么疼我,才不用我威胁呢!母后说啦,我想出家,那就出家吧!”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可问题是……自己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娶太平啊!

老头儿看出萧挺的窘迫,一边摆摆手让晋阳跟红尘坐下,一边笑着说道:“老夫本姓徐,字茂公,后来蒙高祖陛下赐姓李,遂以李茂公自称。”

他笑笑,“几天不见,你倒是学会夸人了嘛!”

她赶紧把被子死死的压住,压严实,似乎稍稍跑出一些气味便会被人现什么奸情似的。

“踩着他们的肩膀跃上巅峰!”

只不过,一直以来给人感觉甜美而羞涩的青奴此时脸上却是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看得萧挺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十几年的苦难与哀恸,不都是来自夫君被判入狱,而后又死在了配边的路上嘛,突然得知朝廷要重查此案,给自己的丈夫平冤昭雪,怎能不让她前情后世一起涌上心头?

萧挺想想也是,这偌大的道观里就住了自己一个男人,不是自己的才怪哩!再说了,要说起来自己这画风也算是独门绝技了,就算是想找个替罪羊也根本就不可能!

酒楼的老板闻言吓得打哆嗦,赶紧命跑堂的拉他出去,便连酒钱都不想要了,但是那两个身量单薄的跑堂如何能拉得动他,只见他胳膊一甩,那两人竟是直直地飞了出去,顿时吓得老板也不敢再废话,直接叫了人去衙门寻官差去。

“啊?”青奴吃惊地张大了粉嘟嘟的小嘴儿。

她放开太平,走了几步到书案上拿起那本小册子,蹙着眉头翻了几页,这是太平特意命人抄了来的,也就是当日萧挺铜匦上疏的《百家姓》。

伏在龙案前看着奏章的皇后武氏闻言头也不抬,轻轻的嗤笑一声道:“你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孝心就别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卖弄了,你自己不觉的太露痕迹了吗?”

“看上他有个屁用,他一个浮浪之名随身的人,连个学子的身份都不是,公主殿下可能嫁给他?所以,老兄你还是有机会的!”有人笑着打哈哈。

她真想当场就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让这姓萧的也知道一下,如果自己不护着他,就凭他那一卷什么《百家姓》,就足以要了他的小命了!但是犹豫了又犹豫,她还是狠不下心来转身离开。

他嘿嘿地笑笑,“你想想,人家一幅画就换了半副銮驾呀,那是什么地位,公主殿下的侍读学士,就连长孙家一开始都想拉拢来着,就算是到了现在,还不是有数不清的大闺女小媳妇的做梦都惦记着他?要是老子是他就好了!到时候还调戏什么丫鬟哪,我专门拣着大户人家的小媳妇小姐们勾搭,嘿嘿,你说这么一想是不是很过瘾?”

那么,面对如此的困境,萧挺会做些什么?

自己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利益而自取死亡呢!

到了这功夫,萧挺明知道很有可能是人家给自己下的一个套儿,还是不得不站出来——

这份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可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便几乎提不起勇气来拒绝。

萧挺撇撇嘴,这更是没法接话了,这事儿怎么可能嘛!幸好这时那嬷嬷忍不住道:“我的小姐呀,咱可不敢再待下去了,求求您了,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真要被老爷现了!”

“郑管家,是不是大公子要见我们?”张说凑过去问道。

张说犹豫了一下,“不是都说了嘛,到了你就知道了,总之会给你个惊喜就是了!”

萧挺赶紧还礼,“不敢当!”心里却在琢磨着,张说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却又偏偏想不起来是做什么的了!

不光是训他萧挺,老大人还把县学里的授课先生和学生们都召集起来训诫了一番,从来都是和蔼慈祥的老学正突然一下子变得严厉了起来,一再要求县学里的先生学生们绝对不许借着萧挺的名儿出去张扬,饶是这样,也还是管不住他们呢!

众士子闻言齐刷刷的转身看过来,一看真是萧挺,便不由纷纷地抬手作揖,“萧公子好……萧先生好……”

他蹑着脚儿溜开的功夫,似乎又听见那独孤在那里低低地说着,“你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呢,老是想那些取巧的办法,其实这样不好的,只要你堂堂正正的,糖水化了在碗里,该你的总是你的!你这样……”

她的手臂抬起来,正在往自己两腮上擦胭脂,宽大的袍袖垂下来,露出一截粉嫩的小臂,一只碎金细螺手链悬在纤细的腕骨处,不知是手链不合体,还是她越来越瘦削,那手链坠下来足有小半圈,越显出衣带渐宽的意思来。

“本宫不管你们画什么,怎么画,只看你们最后画出来的作品!”太平继续道,“需要的笔墨纸砚画案等等,尽可向我府中下人索要,限时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内必须把自己的画作交到凉亭里阎老尚书等人手中,由他们几位品鉴人做出赏鉴,选出一批好的画作来,然后本宫会从中挑选一副画作,它的作者,就将成为我太平公主府的侍读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