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科都给事中葛缙上疏,举报张居正平时经常向皇上进言,说要皇上如何如何勤俭节约,但他自己却生活糜烂无度,在家中天天锦衣玉食,用的是金碗、金筷,穿的是丝绸、锦缎,张居正年近半百,家中却有年轻妻妾十数人,且大多为地方官吏所献,其中蓟州总兵戚继光就曾一次赠给他五名美貌女子。

言官的奏章是要上邸报的,邸报是一种在京朝廷官员中流行的手抄报,如果是大臣呈上来的奏章,就由六科抄送下,皇帝朱批过的奏章,则由通政司抄送下,朝廷各个衙门,都有专门的抄报人员,负责抄写上面传下来的邸报。这个邸报系统效率极高,如果谁上了一封重要的奏章,往往一个时辰的功夫,京城中六部九卿的在职官吏就会全部知晓。

万历知道,潘季驯曾在隆庆四年治理江苏境内的淮河时,因为一艘运输船只漂没事故,遭勘河给事中雒遵弹劾,无奈于任内罢官,不许其回京复命,直接遣回浙江老家。现在潘季驯这么说,估计是在顾虑这件往事。

万历第一时间看向申时行,申时行知道了皇上的意思,迟疑了一下,奏道:“皇上,张尚书等人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的确不可急于一时,但赋税乃国之根本,也不可置之不理,微臣觉得,可在每年的官员考核中,加重有关税额的规定,提高审查标准,如此一来,应可遏制住税额不足之风。”

刚才听到户部尚书王国光说今年赋税已收齐,万历心中大为欢喜,这每年一次看着赋税增长,是万历的一大享受:看着这个偌大的国家在自己手上日益富强,那种巨大的成就感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长长的膳桌当中,是一个大火锅,这是李太后特意嘱咐的当归羊肉火锅,说是皇帝大婚,不能不补,具体补的什么,不言自明。在羊肉火锅周围,总共十八道菜,分别有三鲜鸭子、五绺鸡丝、炖肚柿、肉片炖白菜、黄焖羊肉、樱桃肉山药。驴肉炖白菜、熏肘花小肚、卤煮豆腐、熏干丝烹掐菜、烧茨菇、肉片焖玉兰片……

寥寥百十言,不足以慰臣子赤心,皇上当日所赐字帖,臣每每翻看,无不感激涕零,自古圣眷之重,未有及过微臣者,居正生逢其时,三生之幸矣……

哦?这驿马关是千年古道,未曾听过有近路啊?”周如顺疑道。

只是什么?”

是,大人!”李把总应了声,率领着手下十余骑追下坡去。麻贵心里很不是滋味,且不说让敌人的斥候逃脱要坏大事,单是在全军将士面前,让一个贼兵中了自己的箭还能逃走,就多少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两个斥候骑兵正在峡谷中向前疾驰,其中一个名叫韩添弟,看这名字,估计是父母很希望多些子嗣,但事与愿违,他们生了这个儿子后,就再也没有添过儿女。韩添弟家里贫穷,无以为生,他十七岁的时候,听说朝廷开始募兵,就去应选,结果被选入军伍,二年前调往固原当兵,想不到固原参将周如顺反叛,投奔了秦王,他也就跟着糊里糊涂地当了叛军。

胡应选哼了一声,反问道:“是又怎样?”

但是,陕西的精兵几乎全在北方的榆林卫,庆阳府多是一些卫所制度残留的卫所兵,老弱病残不少,战斗力低下,尽管庆王增派了三千灵州土军进驻庆阳,但比起宁夏卫和平凉府,庆阳依然是叛军中实力最弱的地方。

李如松站在叶梦熊身边,看着远处的庆阳城。庆阳城建于正统年间,当年为了防备蒙古,城墙盖得很高,南城高达十二米,北城也接近十米,整个地势南低北高,配合着高大的城墙,仿佛固若金汤。

早朝上,文武百官跪拜后,兵部尚书殷正茂出列奏道:“皇上,探子来报,叛乱已经波及宁夏三卫,庆阳、平凉二府也已经叛变,陕西三边总督梅友松统兵五万讨伐,兵败于合水城外,梅友松战死,叛军趁机进犯西安府,已经过了金锁关,请皇上定夺!”

叛军们人数虽多,但被对方气势所慑,不敢硬拼,很快就被守军杀出一血路来。沈炜带着幸存的四百多名守军,脱离了火枪兵的射程,顺着街道向北门跑去,身后的叛军很快组织了数百骑兵,骑马追来。

很快,两人就到了西城,由邹把总陪着,例行公事巡查了一遍。沈炜站在城楼上远眺,广阔的宁夏草原上刚下了场雪,在阳光照耀下,白雪的反光有些晃眼。

藩王恶行,天下皆知,但历来敢于上疏直言的,寥寥无几。海瑞却不一样,他一知道这次很多藩王进京途中所做的事情,就毫不犹豫,连夜写了这封长达千字的奏疏,因为字数太多,海瑞将折子从中间剪开,加糊了不少纸张。

申时行闻言大惊,忙道:“皇上,恕微臣不敢从命。”

遵照礼仪,万历和王皇后在一个暗金色床榻上相对而坐,在床塌上两人靠的近了,万历分明闻到了王皇后身上的阵阵馨香,不由得心神一荡,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有十五岁,可是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心理,想到今日居然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万历心中百感交集。

而且,明朝对于皇家宗室还有着很多限制。当年燕王朱棣,举起靖难大旗,从北平攻入南京,夺了侄儿朱允炆的皇位,自此以后,出于前车之鉴的考虑,藩王的权力就被大幅削弱。正德年间,宁王叛乱失败,藩王的权力再次被严重削弱,被规定一辈子都不能擅自离开封地,不得结交当地官员,不得当官,不得参加科举,不得从事工商……总之,一句话:不准干活,由国家来养你们。

张先生,令尊的病情如何了?”

这几天来,皇椅上那个年轻的身影就一直占据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半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平凡女子,平时也就是学学书画,绣绣手帕,隔三岔五,陪着母亲去庙里上香,听听法事……现在,这一切都要改变了,只因为她要嫁给那个皇椅上的年轻身影,而他,是当今的皇上。

桃儿,坐吧,跟为父说说话。”

万历心中暗道:王羲之的墨宝?莫非是真迹?连忙再看那《孝女曹娥碑》,见其上书法虽然笔力劲健,结字跌宕有致,但却没有看到王羲之的印,不由脱口问道:

桃儿,这两日你要口含茶叶,多加洗浴,如果八字相对,后天你就要入宫应选了。”

万历心中大为疑惑:这是干什么?待看清了那个礼部官员,万历更是惊讶,原来他是礼部侍郎——王锡爵。

张居正心中苦笑,说是十五岁,可皇上哪里有十五岁的样子,经常在朝堂之上口若悬河、主掌政事不说,还年纪轻轻就对四书五经失去兴趣,每天下午都要练习弓马火器,还时不时地出宫视察军营。这些都让张居正感到很难办,朝中不少人在背后对他有所微词,说他纵容皇上肆意妄为,失了帝师应有的责任。

被万历一点,赵士桢双眼大放异彩,双眉紧锁,竟然不理会万历的问题,径自思考了起来。

这时,又一个传召太监进来,说道:“皇上,神机营赵将军已在殿外等候。”

不能!”众士兵一起吼道。

万历见了,问赵士桢道:“赵卿家,为何李如松的右哨军留了三分之二不动?”

万历的本意,是想考察应试考生对于学问和仕途的理解,至于考生要怎么审题,就是他们的事了。

嗯。”万历应道。这个时候张居正来求见,显然是觉察到了什么,现在已经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万历看着案上的几份罪证,心中依然是犹豫不决,如果罢免了张居正,自己不熟悉一条鞭法和考成法的精髓,不熟悉明朝土地和官吏制度的现状,会不会无法推行改革,成为历史罪人?但是如果不将他治罪,难道自己还要在他的“辅佐”下度过五年?十年?每当早朝上要决定大事时,都要看看张居正的脸色,问道“张先生,朕应该怎么做”?

待在这司礼监中,冯保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连忙又回到东厂。禁军统领江东洛早已在客厅里等候多时,见到冯保回来,迎出来道:

张居正背过身去,缓缓说道:“高阁老。”

冯保一旦倒台,自己也就建立了威望,太后就失去了一个约束自己的工具,张居正就失去了一条臂膀,文武大臣都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宋赵等人也可以因功升迁,以后我万历想要办什么事的话,自然就容易多了……

皇上,微臣以为,如今天现异象,客星出世,与紫薇星相对于北部天庭,隐隐有吞噬之相。恐怕是象征着朝中有人阴谋篡逆,威胁皇上的龙位。”

这时,徐渭又出列上奏,转移了大臣们的注意力:“皇上,臣尚有一事要奏。”

徐渭骑着锦衣卫快马进京,一到任上,就连番上疏,分别举荐了嵇元甫、潘季驯、宋应昌、赵士桢、海瑞等人,邸报一出,满朝皆惊。

朕找你来,就一定要有什么事么,我们也可以聊聊天嘛,咦?你额头怎么了?”

冯保也回身坐下,说道:“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呵呵,如我冯某不方便知道的,大可不必相告。”

你们这是干什么?”

怎么报?”

你们?!!”队长看到他们无动于衷,非常生气:“老楚,你这是干什么?”

万历没听过双调,更不知这是什么词曲牌名,自然不知个中滋味,但只是听闻着曲律声音,已觉得美妙非常,有如天籁,不知不觉出了神,直到一股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把他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