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巡夜的禁军走的近了,他们就会现,这些官员也不是随随便便乱站的,而是站的很耐人寻味。先,整体上分成两堆,一堆大点的,是文官,小点的那堆就是武官。其次,在文官里,又分成了很多小堆,每小堆从三四人到一二十人不等。这些文官小堆比较奇怪的地方,就是有一个人站在中央,而其他人就绕着这个人围成一圈。

区区中暑,怎比得上天子召见,还不快备好车马!”张居正怒道。

守门家丁一听是辅大人来了,不敢怠慢,进门通报去了,不一会,张居正走了出来:

其他的言官也不甘落后,大罪让程文去领头阵了,他们便从冯保的过去、家人入手,说冯保在任秉笔太监的时候,曾经如何如何虐待手下的小太监;冯保的家人在某某地方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冯保身为太监,居然敢在先帝病重之时,还取后宫一个宫女为妾……

再说那随身太监王德,也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万历说往东,他从不往西,一切都言听计从,什么都“是是是”,想找他聊天是不可能的,一起玩耍,一起秘密出宫?更是别想!

先呈上来吧,朕先看看。”陈逸军见冯保神色,料想这奏章内容一定非同寻常,心中不免好奇,自己这第一天当皇帝,也想看看这大臣的奏章是什么样子。

这话老夫可没有说过啊。”杨博微笑道。

皇上言重了,尽心辅佐皇上,乃是为人臣子的本份,皇上只要有所差遣,臣等自当竭心尽力,万死不辞啊。”

殿下?太子?陈逸军惊讶的听到这个称呼,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记忆中自己最后好像是莫名其妙地打开了一个罐子,后来就……可是,怎么跑这来了?这是古装剧剧组吗……不像啊……难道我穿越到古代了?晕死,居然还是穿越到小孩身上……还很可能是个太子……

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觉得……”

詹事府少詹事张四维打断了魏学曾的话,出列说道:“臣以为,高拱虽然是罪无可恕,但其威望甚高,又是先皇钦点的顾命大臣,仓促被逐,难免令众臣不安,故而魏侍郎才有此一说,实是为政局稳定着想。皇上可将前因后果明示天下,表示圣旨确实出自皇上之手,自然可平众议。”

张四维曾经是高拱的老下级,两人交情很好,高拱突兀被逐,他也感到不平,现在看到魏侍郎冒死进言,身陷重危,连忙解围。

李幼孜又说:“皇上,圣旨自然是出自皇上之手,如果加以解释,势必乱了朝纲……”

不用再说了。”

百官寻声望去,现说这句话的不是皇上,却是张居正。张居正缓步出列,面向万历,将笏牌高高举起,平静地说道:

皇上,既然有人怀疑老臣阴谋擅权,扰乱圣听,臣自应引咎辞职。恳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以正视听!”

万历心中知道,这可是来真格的了,为了朝政稳定,自己现在必须出面。张居正自然不能走,只好牺牲那魏侍郎了,心念及此,当下说道:

张爱卿何出此言,朕刚刚登基,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爱卿岂可离朕而去。高拱之事,以后勿需再言。”

皇上开口,胜负立分。刑部侍郎洪朝出班奏道:“皇上,魏学曾在朝堂之上出言不逊,拂逆圣意,按律问罪,应判削职充军。”

万历心中一惊,这么重?这要不是自己穿越过来的话,今天的这个吏部侍郎魏学曾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患难见真情啊,此人不惧强权、有情有义,是可用之材,于是说道:

魏爱卿也是为了社稷着想,情有可原,应当从轻落,朕以为……罚俸三月即可。”万历想了想,自己对大明刑罚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明朝的官员俸禄非常低,当官的一般都不指望那点俸禄过活,所以罚俸三月应该算很轻了。

进言失败尚在魏学曾的预料之中,但是能躲过重罪,只得了个罚俸三月,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心中不免愕然,抬头看了看小皇帝,口中回道:“谢皇上。”

万历舒了一口气,忙转移群臣的注意力:“诸位爱卿,今天是朕第一次早朝,理应以民为本,先论民生才是,大家可有何见解?”

张居正奏道:“皇上,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自然出于田地,故治理民生,实为治理田地。”

好,我想讨论的就是这个,万历心想。他知道张居正的意思,忙说:“那依爱卿所见,这田地如今应该怎样治理?”

皇上,田地自古按亩入税,有多少亩地,就缴多少田赋。但近年来天灾不断,不少百姓上缴不起税粮,富贾地主趁机收并土地,用谎报、诡寄、投献等各种方法逃避赋税。富人少交,穷人多交,国之弊端啊。”

万历说道:“户部尚书何在?”

臣在。”杨巍出列应道。

你给朕说说,全国土地有多少亩,那田赋又有多少?比之以往,可是大幅减少?”

回皇上,洪武二十六年,全国共有土地八亿五千七百万亩,到了弘治十五年时丈量,只剩六亿两千余万亩,隆庆元年时再丈量,仅余四亿一千五百万亩,比之开朝,整整少了一半。田赋乃是国税之本,因此国库收入也大大减少,去年全年税收上缴国库的,只有两百七十万两,支出则是四百一十万两,入不敷出啊皇上。”

万历知道,这少掉的一半土地,绝对不会凭空消失,肯定是在那些王公贵族、土豪劣绅手里。这些人对上欺瞒朝廷,对下欺压百姓,实在可恶。

看来重新丈量土地势在必行,即日起着令全国各省布政司监督执行。”

皇上,应该再加一条:以前的土地数目从现在起都不算数,重新上报,如现少报者,以一陪三,少报一亩,就充公三亩。这样方可令行禁止,不至于出现前几次丈量越量越少的局面。”

嗯,还是张爱卿想的周到。”万历想了想,又说:“但是根本问题,仍是地主大量兼并土地,张爱卿可有良策?”

皇上,其虽名为兼并,但仍是两方愿买愿卖,朝廷不好插手。只要我们与民生息,相信百姓也不会轻易卖掉祖宗留下的土地。”

万历心想也是,土地一事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不可操之过急。

皇上,微臣认为,除丈量土地之外,税务方面,也有弊端,”张居正那黑而深邃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几十年的想法,恨不能一口气说出:“我朝赋役,分为丁赋、田赋、徭役,从开朝以来,沿用至今日,弊端已经明显,百姓苦不堪言。究其原因在于,两种赋税所缴的乃是实物,农民则交粮食,山民则交特产,渔民则交干鱼,杂乱无章,无法制定细则,这样就造成了很多漏洞,百姓所交赋税,大多流入贪官私囊。所以臣以为,以后应该统一只收银两。”

以前税收不用银两,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但明朝事实如此,在张居正前,岂止是百姓交赋,就是朝廷放官员俸禄,也大多用粮食、棉花代替,财政混乱,可想而知。万历很清楚,张居正现在提出的,就是“一条鞭法”的雏形,当然应该大力支持:

张爱卿所言甚是,就这么办。”

丹陛之下,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于张居正的改革,大部分官员都是赞成的,只是突然改变祖制,都有些担忧。

户部右侍郎王国光出班奏道:“皇上,此赋税变革,兹事体大,不可草率,微臣建议,可在一省试行,如果确有效果,再全国推行不迟。”

这个建议相当中肯,当下又有数名官员出列,表示支持王国光所言。

那依众爱卿所奏,应该在哪个省试行才好?”

回皇上,”户部尚书杨巍说道:“这试行省份不宜在江南富庶之地,亦不可选西北贫瘠之地。臣以为,可选福建与山东二省,一北一南,可胜任矣。”

张居正点了点头,说:“杨尚书所言,正合我意。”

万历与群臣又接着讨论起了具体细节,如粮食与银两兑换比例,百姓所交碎银如何浇铸,徭役的重心由户丁转向田亩,取消原里甲户丁编制……等,不知不觉,已过了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