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丢出来一把单据和散钱硬币在金属的凹槽里撞得一阵乱响。

易遥没站稳朝门那边摔过去。

密密麻麻的人挤在广场上。伸直了脖子也只能看得到舞台上的演员的头。

又或者像是试卷上某道解不出的方程。非常真实的空洞感。在心里鼓起一块地方怎么也抹不平。

地心深处的那些悲怆的情绪延着脚底像被接通了回路流进四肢。伸展运动挥手朝向锋利的天空。那些情绪被拉扯着朝上涌动积蓄在眼眶周围快要流出来了。

“起码她没说什么吧。你第一次……那个的时候。”虽然14岁但是学校生理课上老师还是该讲的都讲过。

沿路的繁华和市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电影布景般朝身后卷去。

以及瞬间消失的光线。

易遥的理由简单得几乎有些可笑。“会为了她打架。”“很帅。”“会在放学后等在学校门口送她回家。”

而在十三岁那一年生命朝着两个方向发出迅速的射线。

齐铭提了提书包带子哈出口白气耸耸肩朝弄堂口走去。

被温和善良礼貌成绩优异轮廓锋利这样的词语包裹起来的少年无论他是寂寂地站在空旷的看台上发呆还是带着耳机骑车顺着人潮一步一步穿过无数盏绿灯抑或者穿着白色的背心跑过被落日涂满悲伤色调的操场跑道。

他的周围永远都有无数的目光朝他潮水般蔓延而去附着在他的白色羽绒服上反射开来。就像是各种调频的电波渴望着与他是同样的波率然后传达进他心脏的内部。

而一旦他走向朝向望向某一个人的时候这些电波会瞬间化成巨毒的辐射朝着他望向的那个人席卷而去。

易遥觉得朝自己甩过来的那些目光都化成绵绵的触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抽出响亮的耳光。

被包围了。

被吞噬了。

被憎恨了。

因为被他关心着。

被他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被他从遥远的地方喊过来一句漫长而温柔的对白“喂一直看着你呢。”

一直都在。

遥远而苍茫的人海里扶着单车的少年回过头来低低的声音说着喂一起回家吗?

无限漫长时光里的温柔。

无限温柔里的漫长时光。

一直都在。

放学后女生都被留下来。因为要量新的校服尺寸。昨天男生们已经全部留下来量过了。今天轮到女生。

所以男生们呼啸着冲出教室当然也没忘对留在教室里的那些女生做出幸灾乐祸的鬼脸。

当然也不是全部。

走廊里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坐在长椅上的男生翻书或者听mp3借以打发掉等教室里某个女孩子的时间。

阳光照耀在他们厚厚的外套上。把头发漂得发亮。

齐铭翻着一本《时间浮游》不时眯起眼睛顺着光线看进教室里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翻开屏幕是易遥发来的短信。

“不用等我。你先走。我放学还有事。”

齐铭合上手机。站起来走近窗边。易遥低着头拿着一根借来的皮尺量着自己的腰围。她低头读数字的样子被下午的光线投影进齐铭的视线里。

齐铭把书放进书包转身下楼去拿车去了。

34

开门的时候母亲破例没有满脸堆着笑迎上来。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明显心不在焉。因为频道里正在播着国际新闻。

她的兴趣是韩剧里得了绝症的妹妹如何与英俊的哥哥交织出旷世恋曲。而世界上哪个地方被扔了炸弹或者某个国家面临饥荒她根本不会关心。

齐铭记得有一次也是全家吃好饭在一起看电视播到新闻频道的时候正好在说中国洪水泛滥灾情严重当时母亲一脸看到苍蝇的表情“又来了又来了没完没了不会又要发动我们捐钱吧?他们可怜我们还可怜呢”

说了没几分钟就换台到她正在追的一部韩国白烂剧看到里面的男主角因为失恋而哭得比娘们儿都还要动人的时候她抽着鼻涕说“作孽啊太可怜了。”

齐铭匪夷所思地望向她。

依然是横亘在血管里的棉絮。

齐铭换好鞋走到沙发面前问妈你怎么啦?

母亲放下遥控器“你老师早上打电话来了。”

“说了什么?”齐铭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杯水。

“说了什么?”可能是被儿子若无其事的语气刺到了母亲的语气明显地激动起来“你一个上午都没去学校还能说什么?”

“早上易遥昏倒了我带她去的

医院又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那儿打点滴所以跟学校请了假了。”齐铭喝着水顿了顿说“请了假了老师也要打电话啊真烦。”

母亲口气软下来但话却变难听了她说“哎哟你真是让妈操不完的心小祖宗。我还以为你一上午干什么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她昏倒了关你什么事儿啊她妈都不要她你还要她干嘛少和她们家扯上关系。”

齐铭回过头皱了皱眉“我进屋看书了。”

母亲站起来准备进厨房烧饭。

刚转过身像想起什么来“齐铭她看病用的钱不是你付的吧?”

齐铭头也没回说“恩我付的。”

母亲的声音明显高了八度“你付的?你干嘛要付?她又不是我的儿媳妇。”

齐铭挥了挥手做了个“不想争论下去”的表情随口说了一句“你就当她是你儿媳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