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上流名仕还是商贾文邦,人们皆以能一觅这位名伶的演出为荣幸和吹捧的手段。

偌大的庭院,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怎么,阿心也学会跟我较劲了?”少年打趣她。

只是没有了少年打的掩护,她要藏身的地方不多。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偏僻的兰园。

现今的世道,人情冷漠。

此时梅园内外都有重兵把守,院子里面站满了黑衣军装的士兵,外界赫赫大名的江北九省督军就坐在他们院子第一排的位置,喝着上等的茶叶聆听身旁副官的解说。

那一刻,她觉得他离自己太遥远。

“不……哥,我觉得阿牛的死不是那么简单。你看这是我方才在门帘兰花旁捡到的衣碎……”她想方设法想说服他认同自己观点。

“后来呀,那个刘老三赏了女娃几巴掌,差点没把人打傻。”

而且她也见过梅园那些练习唱曲的人,身为男性偏偏一举一动皆是风韵。

胖婶儿是个精明人,哪里悟不到。

少女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墓碑照片上的老人还是慈祥的笑容。

他们把女孩围在中间,使劲朝她扔小石子、沙子。

“你是……”

——全无灵气,和她表姐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无数的镁光灯映射在那个人身上,万众瞩目于一身。

以往他也会每年送予她礼物,就连他不在那几年都会托人送至梅园,“谢了。”随意敷衍句,少女打开木闸子,一柄烟枪和精美绝伦的鼻烟壶包裹于丝绒布里。

她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抽□□?换做别的贵族妇人小姐肯定挺喜欢,因为这玩意在圈内已成为一种时尚,可她不同。

作为现代人及先进主义分子,谁不知道鸦片战争对近现代华夏的荼毒?

面对她的恼意,男人饶有兴致支着下巴看她,“听说你该唱旦戏?”

“关你什么事。”张三死去那晚不久,在毕于封的授意下她向师傅提出改到梅园练习,犹记得当时师傅们的脸色和戏班子人的嘴脸。

没有人相信女性可以演好戏剧中的女人,他们嗤笑着:那还叫什么演戏呢?

毕于封伴奏的情况下她当场表演了一段花旦唱戏和武打,即时就把他们呛得说不出话。

从那时起他们默认了她的转角,只是打杂练功了这么久始终不提让她上台的可能。后来少女瞒着毕于封故意大庭广众展露了一番轻巧的身手,让戏班的人颇有意动。

知道毕于封对女孩的宝贝所以特意询问他意思,不出意外被后者婉拒。张三的死,戏班子的人应该猜到什么所以才对青年抱有忌讳的态度。可后者自从成名以来的确给戏班带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梅园一举成为了华国最知名的戏班之一。

他们下地的次数较之往年少了许多。

本来就是,要不是穷怕了怎么会愿意做那折寿损阴德的买卖,胆小的人偶尔晚上做梦还会梦见那些血色淋淋被祭奠死去的孩子。

“怎的,还想让我给你唱一段?”将木闸子砸在桌面,少女嘲讽挑眉。

“想是想,不过……”男人的眼神忽然就转到她腰上去,一看却是腰间佩戴的玉佩。“你哪来的?”他的手刚伸来,少女就把玉佩拽得紧紧,后退几步警惕望他。

“哥哥送给我的,你休想。”自从小时候那次手帕被小屁孩们烧毁后,自觉对不起毕于封的少女就把他往后赠予的礼物保护得好好。

看着她色荏内厉的表现,厉漠北似笑非笑:“他送的东西,你倒是宝贝。”

“那是。”不像某人老是欺负她。

“不和你玩了,哥哥说要远离你。”说罢招呼不打就跑了。

男人简直气笑,在江北九省有哪个人敢这么对他,哪个不是巴结讨好奉承?

想及那个陪伴少女旁侧清风明月的男子,厉漠北眸中厉色掠过。

毕于封……

被念叨的人下楼之后又被热情的名流拉着敬了一回酒,天色渐晚告别依依不舍的戏迷后遂坐上戏班的马车回程。一上马车青年脸上哪里还有丝毫醉意,跟随几年的小厮贴心递上湿毛巾,“毕爷。”

此刻毕于封闭目修养中,接过毛巾询问:“阿心回去了没?”

“回了,晚饭的时候安心姑姑就回了梅园。”

“嗯。”不再言语。

马车摇摇晃晃,小厮偷眼抬头瞄一眼假寐中的人,气质端得是风华沁人。这般好看的爷偏偏对唱戏外的许多事都不上心……不对,还有安心姑姑呢。

车子很快停在梅园大门,和班长其他人寒暄一句,在小厮搀扶下青年往梅园的方向回去。

班长远远眺望那人离去的方向,愣神一会儿才打发门口的众人,“都散了吧,今天累了一天了,各自回房休息去。”

假若戏班能一直维持着现时这般辉煌就好了,班长摇摇头。下地的要命日子谁想过,说不准刚下去就没咯。